李老板和掌柜对视一眼,掌柜试探道:“苏娘子,若我们愿意买下这第四幅绣品?”
苏梨笑而不语。
李老板突然一笑,从柜台后取出两张纸,递过去:“请苏娘子过目。”
苏梨接过,细看一遍。
两张纸,是两份契约。
一份写明,苏梨每月给锦绣坊三幅绣品,锦绣坊在光胡县这处阁楼无偿给苏梨使用。
另一份,却是一份转让契约,把锦绣坊这座阁楼直接转让给苏梨。半点没提苏梨给锦绣阁绣品的事。
两份契约都已落了官府的印章,只要苏梨签字,就可生效。
苏梨看向李老板:“您这是何意?”
“李某不敢妄言。”李老板表情严肃道,“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见苏娘子的双面绣品,才能决定和你签哪份契约。”
“第一份契约,无需李某额外解释。这第二份,却是李某推心置腹,想交苏娘子这个朋友。
这座阁楼,便是朋友之间的馈赠。至于每月的绣品,李某会按分红,提成给苏娘子。”
白得一座小楼,还是在锦绣坊遮掩繁华的地段,李老板好大的手笔啊!
但是面对这样丰厚的利益,苏梨却淡然自若,并未立刻答应:
“以李老板的聪慧,必然看出,我不会永远把生意局限在光胡县。李老板不怕有朝一日,你我成为对手?”
李老板深深看了苏梨一眼,他对苏梨的淡定暗暗点头,同时更加笃定自己的选择:
“李某是开门做生意的人,把控货源、了解市场、经营手段才是李某要上心的。
若是把打压对手放在生意本身的前面,这日子还何乐之有?”
苏梨颔首:“李老板高风亮节。”语气却并没有什么动容。
从锦绣阁出来,苏梨弹弹手中的契约,却不像上次谈定生意时那么开怀。
李老板对她的拉拢,已经超出了绣坊对寻常高超绣娘看重的程度,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说,苏梨最讨厌跟这些生意场的人打交道,一堆弯弯绕绕。
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
锦绣阁内,掌柜毕恭毕敬给李老板端茶:“恭喜主子。”
李老板喝了口茶,却不见喜色:“她已经看出不对,只并未明说就是了。”
掌柜见老板神色不虞,宽慰道:
“这事于她,只是用绣品换银钱、生意、绣楼。于咱们,也能讨好了那位前辈,拿到宝刀。
这是两相得利,咱们没有对不住苏娘子的地方,主子请勿挂怀。”
李老板挥挥手,让掌柜退下。
苏梨回去的路上,正经过赌坊,发现门口嘈杂热闹。
王宝财正被赌坊的人推搡往外赶,他憔悴狼狈,不服气喊道:“你们凭什么赶我?我要见东家!”
赌坊的打手可没有善茬,王宝财紧接着就挨了两个响亮的耳光:“讲道理?爷的拳头就是道理!识相的赶紧滚!”
旁边另一个打手道:“别怪兄弟们不仗义,只要你当值吴狗子他们就来捣乱,赌坊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寻常人,打手们自然不怕,打上一顿再吓唬吓唬,十之八九都认怂。
但吴狗子他们本就是地痞,打他们,他们就躺地上大声吵嚷撒泼打滚,转头就又没脸没皮来捣乱。
就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蚊子。
苍蝇蚊子打杀不尽,烦不胜烦的赌坊,当然就得冲这招苍蝇的人下手。
反正,王宝财就是个无亲无友无财的三无人员,赶走他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最后王宝财果然没法,只能灰溜溜走了。
苏梨到县学门口等孟尝。
孟尝看到苏梨,先是忍不住嘴角微微弯了下,随后发现什么,皱眉道:“有人得罪你?”
她的眼睛平日都是笑着的,今天却不怎么开怀。
像是一只见识完世界险恶,回到窝里沉默出神的小狐狸。
孟尝好像能看见她耷拉着的尾巴,让他心脏一揪。
苏梨摇头:“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况且说起来,锦绣阁的生意,还是她赚了的。
从一锤子买卖变成分红提成,她能多赚不少。
至于李老板背后的筹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苏梨还就不信了,此间武力能有胜得过她的。
至于脑力,她有孟尝她怕谁!
这下,苏梨倒真想通了,转而宽慰孟尝:“相公过段时间就要乡试,最近只管认真温书,家中的事一切有我。”
孟尝深深看了苏梨一眼:“好。”
她不想让他担心,他又何尝想让她担心?
只是这种什么都帮不上忙的无力,却被孟尝牢记。
日后,他定要拼尽全力做人上人。
不为功名,不慕权势,不图富贵,只为护一人无忧无虑,笑口常开。
回到家,苏梨碰见赵婆子喜气洋洋从外面回来。
赵婆子穿着件棕橘色的衣裳,看起来精神十足,仿佛年轻了七八岁。
这个颜色既适合她这个年纪,又不像粉粉绿绿那些幼嫩,正是苏梨上次送给赵婆子的。
赵婆子喜气中透着一丝得意:
“刚才我去串门,那帮老姐妹都夸我这身衣服好看,颜色衬我,又显年轻。”
苏梨见赵婆子高兴,也不由得跟着露出笑脸,凑趣道:
“娘喜欢比什么都重要,以后我再给您选几个其他颜色,让您那帮老姐妹更羡慕您。”
赵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啊,就会哄我高兴。”
现在孟家面摊收入不菲,赵婆子几个女眷打络子也能赚不少,眼瞅着不用等孟尝高中,一家子就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三儿媳妇。
赵婆子感慨:“让老三娶你,是娶对了。”
“瞅那王家的,就是他爹娘死的早,连个媳妇都没给他娶上,现在连村里都待不下去了。”
苏梨心中一动,问道:“娘说的是?”
赵婆子叹道:“王宝财是你二嫂娘家侄儿,要说她哥也是个好的,咋就生出这么个玩意。
前些年见天儿泡在赌坊就罢了,现在直接离了虎牙村,我刚正碰见他背着东西出村。”
赵婆子跟苏梨八卦念叨完,自己回屋继续打络子。
看来王宝财被赌坊赶走之后,直接离开了虎牙村。
自此,王宝财不会再有机会给孟家找麻烦。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孟尝乡试的日子。
苏梨去找孟尝,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推给他:
“这是新缝制的书袋,坐垫,还有护腕,相公只管专心考试,旁的不用想,别有压力。”
这科举搁在现代相当于高考了吧?
安抚考生的情绪还是很重要的。
孟尝摸着针脚严密的书袋,突然问:“考好了,有奖励吗?”
苏梨呆住。
孟尝,在跟她要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