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婆子是个刚强脾气,哪禁得起激,破口道:“有本事你就回!”
苏梨赶紧道:“娘,您消消气。您二位这些年都为这个家付出良多,如今眼看日子好了,咱不能做那亲者恨仇者快的事啊!”
赵婆子稍微缓和点神色,但还是板着脸,苏梨继续道:
“娘,爹也是看家里的活计他帮不上忙,着急的。您看他说着不肯做饭,不还是来了厨房,爹心里肯定是体谅您的。”
赵婆子还不了解孟老爹?他就是抹不开面。当下彻底平静下来,但还是不愿率先服软。
苏梨又劝解孟老爹道:“爹,我知您的心结。您放心,咱一家人努力上进就要齐齐整整,您可是咱家顶梁柱,容不得您闲着。”
孟老爹过去是一家之主,种地还有扛大包卖苦力都是家里主要经济来源,日子虽苦,腰板却直。
近几个月孟一孟二忙面馆,赵婆子、张氏、王氏甚至连孟小妮都能打络子挣钱,孟尝跟苏梨更不用说,前者是全家人的希望,后者是赚钱的智囊。
习惯辛苦了一辈子的孟老爹,突然赋闲,还只有自己不挣钱,这心里可不就不得劲了。
苏梨刚才想明白孟老爹的心思,灵光一闪就有了主意:
“您可以在家里编竹筐、竹篓之类的,攒多了咱就去街市上卖。大荒山上处处都是竹子,也不用甚本钱。
县学休息的时候,相公还能帮着爹一起摆摊,劳逸结合。”
孟老爹浑浊的老眼中又有了光彩,嘴上却忍不住说道:“老三将来可是要当官老爷的人,怎么能跟我去摆摊。”
赵婆子翻了个白眼,道:“老三媳妇把主意都给你出了,你个老不休的就偷着乐吧,瞎嘀咕啥!”
苏梨不甚在意孟老爹不痛不痒的责怪,只道:
“这事也不急,咱可以慢慢在家琢磨几种花样,这样跟街市上其他卖类似东西的摊子区分开,方便咱家生意发展。”
苏梨前世曾在老人健康中心兼职过一段时间,不为赚钱,只是想念过世的祖父祖母,所以想和老人们相处接触。
为了让老人们有事做少乱想,健康中心有一项活动就是组织编竹制品,既锻炼保持老人的活动能力,事后展出成品又让老人有成就感。
苏梨当时跟着学了点,虽不精通,但应付当下情况应当够了。
厨房外,孟尝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回到屋里,自小早慧的孟尝难得发起呆来。
一夜深思,他已几乎肯定了自己的推测,现在的苏梨,和过去的苏梨不是同一个。
可就算她是个孤魂野鬼又怎样?
为他送饭的是她,为他裁衣的是她,帮孟家赚钱改善生活的是她,昨天救了他的也是她。
她处处照顾自己,在爹娘争吵时还会站出来调和,解决矛盾。
孟尝眼神逐渐清明坚定,无论如何,她就是苏梨,是他的娘子!
至于之前那人,原本就嫌弃孟家至极,离开说不定另有造化,好过陷在孟家跟他们两相折磨。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掉马的苏梨,惊觉孟尝变了。
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美人,反倒待她处处温和。
这是跟男主的亲情线打通了?还是……
苏梨不敢再想,但心情却好了许多,全心投入到裘夫人衣裙的刺绣中。
县令夫人的金菊宴设在九月九,苏梨直到前一日晚上才把衣服送去。
裘夫人多少有点不悦:“怎这么晚,我差点就要另选一套衣裙。”
交给苏梨那套裙子用的是她能找到最好的料子,要是另换一套必定平庸许多。裘夫人这两天等得焦急,一时就没控制好情绪。
和气生财,何况原本约好金菊宴前三天交货,自己确实逾期。
苏梨连忙赔罪道:“对不住,裘夫人。”
裘夫人是个爽利脾气,说完气就散了,又见苏梨诚心道歉,并未扯什么托词借口,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裘夫人清清嗓子,道:“罢了,想来你也不是故意。”
苏梨见裘夫人消了气,笑道:“夫人瞧瞧这衣裙可满意?”
裘夫人多等了三日,自是迫不及待拿起衣裙抖开,登时大惊:“这颜色?”
苏梨笑道:“绣线是我自己设计调配染料染得,故耽误了些时间。”
裘夫人多精明爽利的人,此刻也忍不住赧然:“难怪你用了这些时日,是我错怪你了。苏娘子,我给你赔不是。”
苏梨忙道不敢,心中却十分平静。无论何时,自身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有信心让裘夫人惊艳全场,这,就是她的底气。
金菊宴。
园中往来花团锦簇,都是光胡县官家富户的夫人、小姐。
县令夫人坐在上首,和气可亲。
她已近五十,早就过了跟年轻人们争艳的年纪,就喜欢热热闹闹的场合,觉得这样人气足。
就在这时,门口小厮报道:“裘家夫人到。”
一袭紫衣的贵妇远远走来,园中人便笑道:“无需报名,看着紫色便知裘姐姐到了。”
裘夫人喜欢紫色,这在相交的人家中不是秘密。
这时裘夫人走近,众人原本平静的眼底却掀起波澜。
只见裘夫人的衣裙上,从肩角至脚踝,竟倾泻着大团大团蓝紫色的花朵。八壹中文網
那花形状既新奇又美观,是寻常绣品少用的花样。
更奇的是其颜色,明明全都是瑰丽绝伦的蓝紫色,却又有深浅浓淡之分,加上阴影的巧妙运用,竟像是在衣服上长出大片真花似的。
实在是,太惊艳了。
裘夫人跟县令夫人见过礼,就去找自己座位坐下。
与裘夫人交好的夫人急不可待问道:“裘姐姐,你这身衣裳可真美,是在哪家做的?”
闻言,周围几桌的夫人都竖起了耳朵,就连上首的县令夫人都笑道:“这花样新奇,是什么花?”
县令夫人发问,裘夫人当然是先回答县令夫人,当下给了好友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而向县令夫人答道:
“此花名为,矢车菊。”
矢车菊,那是什么花?可真漂亮。
县令夫人代众人问出疑惑:“矢车菊?”
裘夫人答道:“刺绣之人说,这是她家乡的一种花,象征幸福优雅。”
县令夫人又细细端详半晌,道:“这绣娘是个灵巧的孩子。她叫什么?”
裘夫人扬唇,爽朗的笑容衬着盛开在衣裙上的矢车菊,更显优雅迷人:
“她叫,苏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