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胡县令的上司传令,云家奸细杀无赦。
云家的通敌罪行被昭告光胡县,县内人们议论纷纷,到云家斩首的当日,行刑之处热闹非凡,几乎全县的人都去了。
苏梨没有去。
她像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淡定地在家中刺绣。
过段时间就是冬神节,大肃的冬神节类似前世的元旦,是春节前的小年。
不管县城还是附近的农家百姓,这时都会置备好吃好喝好玩的,欢庆冬神节。
苏梨要提前多准备些绣品,毕竟到时人流量大,生意多半也会不错。
苏梨绣完一个香囊,正待小憩一阵,外面忽然传来焦急的声音:“苏娘子在吗?”
苏梨走出去,就见那日替县令夫人来叫她的仆妇,正焦急踱步。
仆妇看到苏梨,登时快走过来:“苏娘子,我家老爷有急事找您。”
赵婆子等人都去看热闹了,孟家只有苏梨一个人在,因此仆妇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波澜。
但这些在县令府发生的事面前,都成了细枝末节。
云起不见了,在重重看押的大牢,不翼而飞。
胡县令眉间的沟壑几乎能夹死苍蝇:“今日行刑,县衙去押解云家众人,这才发现。”
苏梨沉声道:“多叫些人手,去大荒山上搜寻。”
县令不理解:“大荒山虽然容易藏身,但山深林密野兽层出不穷,云起一个肩不能扛的富家公子,应该不会去山上。”
这是自寻死路啊!
苏梨摇头,道:“他此刻往大肃境内逃,才是自寻死路。”
云家的死罪乃是通敌,通的什么敌?
不正是大荒山另一面的匈胡!
胡县令拍掌,道:“听苏娘子一席话,老朽醍醐灌顶!”
当下,胡县令立马派人往大荒山上搜寻去,苏梨也告退回家。
苏梨走后,胡县令又叫了得力属下过来,吩咐道:
“让人画一幅云起画像,给穆寨主送去,就说此人是匈胡奸细,目前很有可能在大荒山上。速度要快。”
山林间,两人正狼狈地搀扶着前行。
一个眉清目秀,正是在被县衙搜寻的云起。另一个长相平平气质猥琐,却是乞丐打扮的吴狗子。
吴狗子气喘吁吁,道:“云少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走了很久的山路,云起看上去倒没有很疲累,他感激道:“吴兄大恩,云起没齿难忘。”
吴狗子赶紧摆手,他这人没干过啥善事,更加没有被人这么言辞真切的感谢过。何况对方还曾是高高在上的少爷,身份高贵。
“您家里人是匈胡的奸细,您却不是。他们该死,您不该。”
吴狗子对云家人通敌深恶痛绝,没有注意到云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云少爷,您就在山里生活,我每过几个月会给您送些盐之类的必需品。过几年风声淡了再回大肃。”吴狗子说完,告了别转身就走。
“噗”
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传出,吴狗子愣愣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剑尖,后知后觉感到剧烈的疼痛。比他任何一次挨打都疼。
云起阴戾的声音,像魔咒般传来:“蠢货,如你这般的低贱之人,也想高高在上地救我?”
吴狗子直到失血过多失去意识的一刻,依旧搞不明白,那个待人尊重的云少爷,为什么会这样评价他。
低贱之人,呵,可难道不是他这个低贱之人,救了他么?
云起把短剑从吴狗子身上抽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倒地,弯身在他身上擦净剑身血迹,也不管吴狗子已经听不到,说道:
“我说奸细之事我不知情,你就相信?呵呵,跟匈胡的联络本就乃我主导,跟你说我不知情,不过是想利用你出城罢了。”
从好几年前,云家的生意就是云起负责。他对匈胡许诺的官职动心,定下了里应外合攻陷光胡县的计划。
云起早就发现吴狗子的监视,吴狗子念念不忘的那次“以礼相待”,不过是云起故意接近他,想看看监视自己的人是什么货色。
也是因为发现另有人盯上他,云起才在县令府闹了那一出,想暂缓他和胡念春的婚事。
云起在一名死士的拼死帮助下逃出大牢,正愁没办法出城,就遇到了感念他恩情的吴狗子,三言两语就骗得吴狗子信任,助他出城上山。
云起收起短剑,继续上山。
他得快点翻过山,到了匈胡他才安全。
等到匈胡搬了救兵,他一定要替父母报仇雪恨。县令还有那个蒙面女子,一个都别想逃!
哪知没走几步,云起就被迫停下。
不远处,静静伫立着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黑色大氅,容颜昳丽,看向他的眼中蕴含冰霜。
云起生出前所未有的危险直觉,警惕道:“你是谁?”
云起觉得对面这人一双眼睛长得很眼熟,正思考他在哪里见过,就听这男子道:
“吾乃连云寨主,穆直,也是取你性命之人。”
云起瞳孔蓦地放大,转身就跑。因为穆直的话,也因为那双眼睛——分明和当日那蒙面女子极其相似!
穆直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直到把云起逼到一处断崖前。
穆直不再废话,上去一刀刺透云起的左胸,然后利落抽刀,把人踹下断崖。
“来人,”亲手杀了通敌的奸细,穆直一阵爽快,眼角镀上浅红,绝丽非常,“给山下传信,就说奸细云起已死。”
“另外,我要出去号召各路江湖势力共抗匈胡,我不在这段时间,寨中事务由所有高层共同商议,决策不了的交给苏老。”
属下领命,正要走又被叫住:“被云起所害那人,叫人好生安葬。”
属下当即去看吴狗子,随后惊讶道:“还有气。”
穆直没什么触动,淡声道:“那就带回去叫苏老看看。”
“是。”
山下,胡县令得到消息,总算放下心。
那云起听到过苏梨的声音,胡县令既怕通敌之人逍遥法外,又怕事后牵累苏梨。好在有穆寨主兜底,没叫云起逃去匈胡。
忽然又有衙役来报,说有玉京传回的消息。
胡县令想到先前派人去玉京打探的事,刚舒缓的心情顿时又紧张起来:“快传。”
不一会,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就来到胡县令面前,抱拳道:“县令大人,草民幸不辱使命。”
“如何?!”县令焦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