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直坐到桌前,苏梨盛出两碗汤,其中一碗推向穆直。
“尝尝。”苏梨不无期待。
虽然她对烹饪一直定义为业余爱好,但每次做的吃食孟家所有人都赞不绝口,苏梨难免期待穆直的反应。
穆直尝了一勺,非常中肯的评价:“尚可。”
苏梨:??
这就完了?不应该感动得稀里哗啦,然后对她的手艺惊为天人吗?!
苏梨略有憋闷地埋头,自己也喝起来。
这口感,这火候,这恰到好处的咸淡,居然只够得上“尚可”!
虽然说,确实是不能跟那些手艺顶级、经验丰富的老庖厨比。
但又不是人人都吃过国手级厨子做的菜!
穆直余光扫到苏梨颓然的小模样,动作顿了一下,补充道:
“是我近年来,喝到过的最美味的汤。”
苏梨高兴了,兴致盎然道:“近年,是多少年?”
穆直心中默数,认真答道:“十六年。”
苏梨:看来连云寨虽是江湖一方大势力,但寨里厨子的手艺着实一般。
如此,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多为穆直做几顿饭。
就当关爱孤寡老人了。
苏梨如此想着,心情颇佳。
“你的名字,”穆直喝完汤,斟酌着问道,“是孟家取的,还是?”
苏梨:“他们说是我被买来时,自己说的。”
原身四岁被卖进孟家,虽已能说话,但除了自己名字叫苏梨,什么都说不明白。
“不过,”苏梨疑惑道,“若我记得自己本名,不应该姓穆吗?”
怎么就成了“苏梨”这两字了。
穆直眼睫轻颤,闷声道:“我本姓苏,名执。执子之手的执。
穆直,是我的化名。”
为女儿取名苏梨啊。
穆直眼底有一瞬的放空,原来那人,最终还是让女儿跟了苏家的姓氏吗?
苏梨不知穆直这些复杂心思,闻言错愕地瞪大眼,穆直见状,温声解释:
“我无意瞒你,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况且苏执这个名字,早已是个死人了。”
苏梨咽了口唾沫,声音发虚:“苏执?”
穆直不理解苏梨为什么这个反应。
她一个小辈,又从小在肃国边陲山村长大,总不可能知道近二十年前玉京的旧闻。
苏梨收起瓦罐和碗勺,匆匆道:
“你别打那个奇奇怪怪的坐了,盘腿久坐双腿会血流不顺。
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梨一股脑钻进厨房,放下瓦罐碗勺,又关上厨房门,这才释放出惊骇的情绪。
她音量低如蚊蝇,喃喃道:“苏执……竟是他。”
二十年前名动肃都的“玉京双月”之一,素有“皎皎天上月,公子入凡尘”之称的苏执!
在原书中,孟尝调任玉京为官后,曾阴差阳错看了苏执的诗词文章,顿时将之引为平生知己,神往不已。
只可惜在当时,苏执已是个早已作古近二十年的死人。
现在告诉苏梨,苏执就是她爹,不仅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连云寨主?
真是离了个大谱!
看来这具身体的身份,大有文章啊。
苏梨眼中漫上浅浅忧色,但又缓缓沉淀下去,露出坚毅。
客观存在的事情,无法改变。
但不论谁,若胆敢伤害她的亲人朋友,打扰她的生活。
她定要把伸过来的爪子剁了下酒喝!
接下来的一个月,苏梨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除去睡觉吃饭等时间,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准备针荟节的绣品,少部分时间变着花样给穆直做吃的。
苏梨研究绣品的时候,穆直就在旁边看书。
都是孟尝留在家里的书,常见的科举备考书籍,穆直却看得津津有味。
“你不觉得这些书很枯燥吗?”苏梨奇道。
一个能把整本的文言文课文合集当话本看的人,苏梨又是佩服又是难以理解。
苏梨犹记得前世中学时,面对语文试卷上文言文大题的痛苦。
害,不想了,费头发。
“这些都是传世之书,何谈枯燥?”穆直也有点不理解。
苏梨:……行,你厉害。
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曾是随便一篇诗作就能美誉传遍玉京的书香世家公子。
穆直注意力从苏梨的脸上,落到她手中的绣布上。
“咦?”
穆直原只想和小棉袄找点共同语言,但如今却真被她的绣品吸引了目光。
穆直端详片刻,感叹道:“这种绣品,我从未见过。”
苏梨有点小得意地挑眉:“我厉害吧?这是要拿去参加针荟节的。”
“那魁首非你莫属。”穆直十分顺畅的接话。
苏梨原本喜滋滋的,但又觉不对,盯着穆直:“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穆直再文采斐然,也是个不懂刺绣的大男人,能看出什么行内的门道?
“我虽没亲眼见过,”穆直轻笑道,“但立体叶形绣的大名,还算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