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芸的排场是真的大。
一个绣娘，串个门后面居然跟了四个丫鬟。
出乎苏梨意料的是，卞芸头发盘起，显然是已经嫁了人的。
“这位便是光胡县来的苏妹妹吧？真是个标志人儿。”
卞芸模样秀丽，声音也好听。就是这画风，让苏梨恍惚觉得自己在宫斗频道。
“不知卞绣娘来此是为了？”苏梨开门见山道。
苏梨虽想见识一下卞芸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对跟她姐妹一家亲还是没什么兴趣。
“瞧我，竟忘了正事。”
卞芸掩唇一笑，朝其中一个丫鬟招手：“阿碧。”
唤作阿碧的丫鬟立刻上前，怀里捧着个扁平匣子。
卞芸接过匣子，推给苏梨；“这是给苏妹妹的见面礼。”
苏梨微一挑眉，在卞芸诧异的眼神中，直接打开匣子。
一般拆礼物这种事，是应该等到送礼的人离开之后的。
苏梨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条潜移默化的礼仪规矩。
卞芸的四个丫鬟瞅着，或多或少露出鄙夷之色。
卞芸脸上还端着温柔和善的笑容，但眼底暗藏的戒备锋芒散去三分。
到底，只是个边陲小县来的土包子啊。
看来她的担心多余了。
匣子里躺着一方绣帕，帕子上绣着大朵的红牡丹。
说实在的，平平无奇。
然而苏梨马上觉察到什么，她拎起绣帕翻转过来。
也是牡丹，和另一面完全相同的图案，不过是黑白两色的，水墨牡丹。
“竟是双面绣。”苏梨脸上露出诧异。
四个丫鬟皆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瞧这个边陲小县城来的苏绣娘，怕是被她家夫人的双面绣给惊艳傻了吧？
卞芸也是这么解读苏梨脸上的诧异的。
她羞涩一笑，说道：“我家中有双面绣的藏品，我对着那绣品琢磨，没想到真叫我摸到点门道。
这次参加针荟节的人里，大多数都是往届参加的老熟识了。
所以我便想，给所有新来的妹妹送件小礼物。”
“卞绣娘有心了。”苏梨脸上的惊讶已经褪去，嘴角挂着不浓不淡的笑容。
卞芸脸上神色一滞。
她一个前辈都主动示好了，苏梨竟还叫她卞绣娘！
罢了，看她这没见识的样子，家里高价购买收藏的那副双面绣不可能是出自这人之手。
卞芸神色冷淡下来，起身干脆道：
“苏绣娘从荒山野岭一路赶来，想来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了。”
讽刺了苏梨出身光胡县这样的穷乡僻壤，卞芸心底的郁气散去，带着自己的四个丫鬟气势荡荡离开了。
裘家夫妇原在旁边屋子回避，见卞芸走了，他们便回了屋。
“这是怎的了？”裘老爷奇道，“怎么瞅着卞绣娘像是生了气？”
裘老爷印象中，这位卞绣娘可是永远柔声细语，似乎没有脾气的样子。
裘夫人白了裘老爷一眼，道：“你很关心人家生不生气？
关心的话可以跟上去瞧瞧。”
“哎哟，夫人。”裘老爷赶紧过去抚着裘夫人后背顺气，“别生气，我就是想说卞绣娘是不是跟苏娘子闹了不痛快。
苏娘子跟咱家什么关系？我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啊！”
“夫人跟这位卞绣娘打过交道？”苏梨好奇道。
怎么看着，裘夫人像是不太喜欢卞绣娘的样子。
“我跟她才没打过交道吗，就是单纯的不喜她。”裘夫人不加掩饰道。
苏梨想想刚才卞芸的做派，好像懂了。
像这样表面温柔，但其实暗藏许多心思的茶气姑娘，总是不招同性喜欢的。
另一边，出了苏梨院子的卞芸一行人。
阿碧搀扶着卞芸，讨喜道：“夫人，那姓苏的一看就没见识，您不用再担心了。”
卞芸慢条斯理看了阿碧一眼，语气表面柔和，其实暗含警告：
“我需要担心什么？”
阿碧心里一抖，但凭着伺候卞芸多年的求生本能，稳住了扶卞芸的手：
“夫人，夫人绣技无人能比，哪有人值得夫人担心！”
卞芸露出个非常柔软的笑容。
像毒蛇摇曳游荡的身体一样的，柔软。
“阿碧真会说话。”
主仆五人的脚步渐渐远去，进了隔壁院子。
夜色中，大片花丛后，吴狗子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