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秋语这一唱一和,在场众人都不是蠢货,又怎能不明白?
赋诗不难,可要让太后满意难。
众人的目光落在司赋宁身上,有幸灾乐祸,也有暗自担忧,还有隐隐期待。
太后眼波流转,目光落在身旁一株盛开在精致的瓷瓶里的牡丹上,他轻笑着开口:“这万花宴既是赏花,不如请司小姐作一首以花为主题的诗?”
“我想,这对于司小姐而言,应该不是难事吧?”
太后白嫩如羊脂玉的手指划过朱红色的牡丹,一白一红,对比鲜明。
从太后腰间盘扣以及发间簪花均为牡丹,就可以看出太后对牡丹花的偏爱,所以必须从牡丹花入手。
司赋宁略微思索,脑海中便有了答案,她朝着太后拱了拱手道: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胤都。”
司赋宁微微躬身,“草民才疏学浅,望太后恕罪。”
蓝鹤仪眼睛微微一亮,太后出题,考察文采次之,讨得太后欢心才是首要,太后对于牡丹的偏爱众所周知,这首诗的末尾“唯有牡丹真国色”,不仅夸赞了牡丹花的大气,更是深层次地赞美了太后。
蓝鹤仪微微勾唇,松了一口气。
太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司赋宁,朱唇轻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胤都?”
众人摸不清太后的态度,皆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碧海潮生一片诡异的寂静,连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太后黛眉微挑,语调上扬:“好一个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胤都!”
众人猛地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就怕太后一个不高兴,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怎么能算才疏学浅呢?”
太后确实很喜欢司赋宁的那首诗,但也不会因为这一首诗就忘记司赋宁坏了他计划的事情,“司小姐这五年,可不算是荒废了,这纨绔之名也做不了真!”
司赋宁一顿,太后这话不就是在昭告天下说她司赋宁故意装疯卖傻,若是被有心人曲解,难免对太尉府心生不满,无形中树敌。
司赋宁掩下眼底的寒意,脸上露出一个惭愧的笑容:“太后谬赞,草民不敢当,在场青年才俊无数,想来各个都能作出比草民更好的诗。”
太后轻笑反问:“是吗?那可得看看诸位学子的回答了。”
明眼人都知道太后的深意,连忙低头做鹌鹑状,可是,偏偏会有人撞枪眼儿上。
“启禀太后,草民柳元宝有一诗可比司小姐,请太后品鉴。”
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颇为自豪地站了出来,丝毫没有理解太后逐渐变冷的眼神。
司赋宁就差笑出声来了,她就知道,救星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太后笑,一双凤眼像刀子一样刮在小胖子身上,“哦?是吗?”
小胖子感觉凉飕飕的,抖了抖身体,包裹在略显寒酸的素袍里的肥肉颤了颤,元宝这名字,取得正适合。
柳元宝立即献上自己的诗,只见她双手负在背后,高高仰起头,脸上带着陶醉的表情,摇头晃脑地吟诵道:
“琉璃地上开红艳,碧落天头散晓霞。
应是向西无地种,不然争肯重莲花。”
实话实说,这诗写的不错,但是错了说出来的时机。
太后脸上无甚笑意,只是沉默地盯着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小胖子柳元宝。
司赋宁乐见其成,真心诚意地夸赞道:“不愧是春闱考生,果真卧虎藏龙,在下真是自愧不如。”
听了司赋宁的话,小胖子柳元宝表情更加洋洋得意,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被太后赏识,从此平步青云的模样。
太后冷笑出声,这司赋宁是个聪明的,这死胖子也是个蠢货。
“司小姐为这万花宴开了个好头,接下来,请诸君一齐欣赏乐舞。”
似乎不甘心被忽略,女帝提高了声音,突然笑着说道,只是拢在龙袍下的手因为紧张微微颤抖,余光也不经意地飘向太后,似乎在观察太后被她抢先的反应。
太后哪儿能不知道女帝的心思,他心中冷笑,看向女帝的眼神却无比慈爱,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女帝悄悄松了一口气。
乐舞自然是宫廷乐司编排,各种乐器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组成一曲清扬却不失庄重的曲调,身着藕粉纱裙的男子们脚步轻盈地走上前来。
司赋宁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转移视线不想看这对于她现代人辣眼睛的场面,其实也不算辣眼睛,起舞的男子个个容貌清秀,肤白貌美,但脸上的娇态比起司赋宁前世的女子还要夸张,这对于司赋宁而言,着实造成了视觉冲击。
而此时的史姝真和秦暮微,眼泪已经不争气地从嘴角滴落下来。
转移视线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司赋宁:→_→
太后打量着下面考生的样子,大部分人眼睛快贴在起舞的男子身上,其中以史姝真和秦暮微为最,那痴迷模样瞧得太后嫌脏眼睛。
不过,也有目光清明、专心欣赏乐舞,毫无龌龊心思的,太后眯了眯眼,那位似乎就是蔚州秋闱头名的韩清宁,他凤眸微眯,心中有了计较。
另一边,当太后的目光落在把玩着青瓷杯的司赋宁身上时,稀罕地挑了挑眉,坊间传闻司赋宁乃色中饿鬼,如今瞧着这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倒一点儿也不像。
这时,一声娇喝掀起了新的风浪。
“这舞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庸脂俗粉,可远远不如缙云公子的身段!”
谈论男子身段,着实过于惊骇了。
众人被这放浪的话语惊到,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当今女帝的弟弟,前朝段宁太妃之子七公主凤云琅。
凤云琅也算是个出名的人物。
不是因为他极其艳丽的容貌,而是因为他放浪形骸的行为,身为皇室之子,不仅不端正己身,反而浪荡淫乱,被视为皇室耻辱。
但偏偏女帝和太后都对他无可奈何。
原因就出在先皇身上,先皇在世时,曾对段宁太妃荣宠有加,对于与段宁太妃唯一的子嗣凤云琅,更是宠得没边儿。
驾崩时,竟然将皇室暗卫军凤羽林军交给了凤云琅,还留下了免死金牌和保他一生荣乐的诏书。
凤云琅也因这极端的宠溺,养成了嚣张跋扈、随心所欲的性子,世间对于男子苛刻的条件他通通不放在眼里,他只顾自己玩得开心。
然而,就是这样的男子,曾经在十二岁的时候,被司赋宁的紫金蟒鞭抽得只剩半条命,这伤虽然好了,梁子却结下了。
凤云琅内搭白色长袍,外罩正红色锦袍,腰间的紫玉带衬得腰身盈盈不堪一握,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双。
凤云琅的目光从众人的表情上划过,见大部分人面露惊艳,心中升起得意,目光落在那个讨厌的身影上时,顿时得意消散得一干二净,心里恨得牙痒痒。
偏偏司赋宁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仿佛他跟路边的野草野花没什么区别。
司赋宁对这位金枝玉叶可谓是没有半点儿好感,儿时的事情几乎将她的善良糟蹋个彻底,如今这位越发蛮横,心思也越发歹毒。
缙云公子为上洛郡郡王缙临嫡子,鉴于先皇时期,上洛郡曾发生过叛乱,上洛郡王为了使朝廷安心,便送来了嫡子缙云成为质子,在胤都受尽屈辱的长大。
上洛郡为天下十大军镇重地之一,向来由郡王统掌大权,且上洛郡地理位置优越,不仅是天下水运中心,更是天启朝除胤都外最为富庶之地,占据这样一方土地,拥有这样大的权利,上一任郡王难免生出了谋逆之心。
可惜,被史姝真的奶奶开国郡公史思源临时披甲上阵杀的片甲不留,郡王抑郁而死,由她的嫡女继位,也就是缙云的姐姐缙临。
缙临不像她娘,缙临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及时向朝廷求和,并为表忠心,将自己年幼的亲弟弟缙云送来朝廷当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