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赋宁急匆匆地赶回府时,太尉府上上下下已经忙成了一片。
“怎么回事?”
司赋宁一进秋蘅院,就看见了祝云禾和临月回的身影。
“妻主,温莹和晔华他们……”
临月回哭得眼眶红肿,他靠在司赋宁怀中,上气不接下气。
司赋宁心中愧疚,她安慰地拍了拍临月回的背,问:“温莹和晔华怎么样了?”
一旁站着的祝云禾也眼尾泛红,这两个小孙子就是他的命根子,眼下出了这样的情况,他心中一点儿也不比临月回好受多少,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我去宫中请了太医,说小孩子受寒严重才导致的高热不退。”
“受寒?”
司赋宁眼中闪过寒光。
她可不相信这是意外。
温莹和晔华向来身边服侍的人众多,她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
临月回趴在司赋宁怀中抽泣着,闻言眼眸中划过一道暗光。
“李太医,温莹和晔华怎么样了?”
等了许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掀开挡风的幕帘走了出来,司赋宁见状急忙问道。
李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眼中满是不忍:“司大人,高热是退下了,但是伤其根本,两个孩子日后想必养得艰难。”
祝云禾听着这话,浑身一软,差点儿跌倒。
“夫人!夫人!”
祝云禾身边的丫鬟急忙扶住祝云禾,眼中满是担忧和惶恐。
“父亲!”
司赋宁上前一步,担心地握住了祝云禾的手:“父亲,保重身体!”
临月回呆呆地站着,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双目无神地看着李太医。
李太医见状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声,那么小的孩子,她看着也心疼。
司赋宁小心翼翼地掀开幕帘,两个小孩乖巧地躺在小床里,脸蛋红红的。
握着他们柔软的小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们还这么小,生命这样脆弱。
司赋宁吻了吻两只小小的手,擦了一把再一次溢出来的眼泪。
“温莹,晔华,你们一定要坚强,母亲很爱你们,父亲也很爱你们,我们都爱你们!”
穿越前的司赋宁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她从前并不能和母亲共鸣,现在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孩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
看到孩子们疼痛,她心里疼得滴血,也快要被愧疚淹没。
临月回也进来了,他跪坐在司赋宁身后,双手环住了司赋宁的腰间。
片刻,司赋宁感觉到后背的衣裳被浸湿了。
她转过身把临月回搂紧怀中,低声安慰:“放心,温莹和晔华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临月回闭上眼,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个苦笑。
司赋宁一连三天没有上朝,直到两个小孩的情况稳定下来。
女帝也是感慨良多,没想到司爱卿家里的两个崽子还挺可怜的。
想着,女帝于心不忍,一连串的补品就如流水一般进了太尉府。
鸿宁殿内。
小云祯抱着宋景珩的腿,奶声奶气,“父父,宁宁!宁宁!”
小云祯一直都是将司赋宁叫做宁宁,前些日子,司赋宁几乎每日都会来陪一会儿小云祯,以至于这三天没来,小云祯有些着急。
宋景珩将手中的针线放下,将焦躁不安的小云祯抱起来,“宁宁家里有小宝宝生病了,宁宁才没有来。”
小云祯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撇着嘴,“病病,药药,苦苦!”
他最害怕吃药了,小云祯把自己的小脸蛋埋进了宋景珩的怀中。
宋景珩微微叹息一声,温柔地轻拍着小云祯的背。
“娘娘,要不奴婢去太尉府通传一声?”
秋语见自家主子叹息思念的模样,有些不忍。
宋景珩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她两个孩子生病了,她肯定走不开,不必了!”
宋景珩从前甚至能够利用小孩子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自从有了小云祯,他便对天下的孩子都多了份耐心。
秋语为自家主子不忿,“临月回真不是什么好货色,连孩子都照顾不好!”
宋景珩眉目一厉,眸光折射出一道骇人的冷光。
“秋语,你太过放肆了!”
秋语瞬间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失言!”
宋景珩冰冷的脸色丝毫不见缓和,“无论临氏为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更何况,天下哪有父亲见孩子受苦而不自责的?”
秋语平日沉稳,刚刚也是被怨恨和愤怒冲昏了头,才口不择言。
宋景珩撇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去外面跪一个时辰。”
“是,谢娘娘开恩。”
秋语跟着宋景珩这么多年,知道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格外仁慈了。
她恭敬地退下,跪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太尉府内,气氛一片紧张。
司赋宁站在秋蘅院内,温莹和晔华身边的下人均跪在雪地里。
“我问最后一遍,是谁对温莹和晔华动的手?”
雪地里的人浑身冻得发抖,嘴唇青紫,一直在摇着头。
“司大人,我们并无任何加害小主子的心,更没有任何疏忽,请大人明察!”
站出来的是司赋宁先前派到临月回身边的丫鬟元春。
她小脸冻得发白,却一脸坚定地看着司赋宁。
司赋宁眯了眯眼,冷笑道:“好!”
“既然如此,我会着手调查,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司赋宁遣散了她们,让府中的暗卫调查。
暗卫一直隐藏在太尉府的各个角落,调查起来不是难事。
司赋宁放轻脚步声,轻轻推开门,看见了一脸疲惫的临月回正靠在软榻上小憩。
尽管司赋宁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盈,仍然惊醒了临月回。
他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微微睁开了眼。
“抱歉,吵醒你了。”
司赋宁坐在他的身边,有些愧疚。
临月回摇了摇头,嘴角强行撑起了一个笑容,他比划着手势:“不是的,只是因为温莹和晔华,总是睡不踏实,微微的响动就会惊醒,和妻主无关。”
他温柔地看着司赋宁,使得司赋宁更加愧疚。
“抱歉,都是我的疏忽,才让温莹和晔华遭了这一回罪。”
临月回继续摇头,他摸了摸司赋宁的脸颊,比划道:“不是的,我知道妻主比谁都在乎温莹和晔华。”
司赋宁吻了吻他的手,“放心!我一定会揪出凶手的!”
临月回身体微顿,他趴在司赋宁的肩头,“妻主,我不想那么麻烦了,何况总有疏忽的时候,应该没有人会下此毒手。”
司赋宁一怔,心中的怪异再一次浮现。
她一直都知道临月回很善良,但她也知道临月回有多爱两个孩子。
所以,现在临月回话中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追究了吗?
可怎么可能呢?
温莹和晔华可是她们的孩子啊!
“好。”
不管如何,眼下安抚临月回最为重要。
司赋宁心想,悄悄把背后的凶手处理掉就好了。
临月回心中松了一口气,抱紧了司赋宁的腰。
午后,司赋宁万万没想到女帝竟然命人把政务送到了太尉府。
她无奈地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半跪在司赋宁身前,双手呈上了一卷卷轴。
这就是调查结果了。
司赋宁眼眸沉沉,慢慢打开了卷轴。
下午,临月回正在软榻上用着点心,怀中精巧的暖炉散发着热意,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暖烘烘的。
“夫人,大人来了!”
翦春脚步匆匆,她神情还带着急切。
临月回挑眉,比划着:“你这是什么表情?”
“夫人……”
翦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司赋宁便掀开了幕帘。
临月回笑着迎上去,却没有从妻主眼中看见熟悉的神色,只有一片透人心扉的冰冷。
瞬息之间,临月回就想到了事情暴露了。
屋中炭火温热,怀中的暖炉也在散发着暖气,但临月回却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冷的寒潭。
“妻主,你怎么了?”
临月回上前一步,想要牵住司赋宁的手。
司赋宁避开他的触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给我一个理由。”
“妻主,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临月回无辜地摇了摇头,眼中带上了泪光。
“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司赋宁看着他,太陌生了,为什么她现在看着这一张熟悉的面孔会这么陌生?
其实,临月回的异样早就开始出现了不是吗?
只是她一直欺骗着自己,以至于赤裸裸的真相揭开,她会这么的心痛。
临月回眼泪一滴滴落下,清澈见底的杏眸依旧,但其下掩藏着多少情绪,司赋宁不得而知。
“妻主……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慌张地摇着头,雪白透亮的小脸上是哭出来的红晕,看上去脆弱得令人心疼。
司赋宁微顿,为什么她从来没有一个想法?
自己是穿越的,那么眼前的这个临月回,又有几分是真呢?
何况,临月回的异样,是从他中毒之后醒来才慢慢出现的。
“你是谁?”
司赋宁的声音淡漠得像个陌生人。
临月回一怔,他的眼泪欲坠不坠地挂在纤长的睫羽上。
许久,司赋宁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这是根本不会出现在临月回脸上的笑容和眼神,她上前掐住了临月回的下巴,神情冰冷:“你是谁?真正的临月回呢?”
司赋宁不敢想象那个结果。
临月回仰起头注视着司赋宁,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容,现在,连表情都和前世的溪亭一模一样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的他们还是走向了这样的结局?
明明妻主爱自己不是吗?
不!
前世的溪亭爱得是镜知,这一世的司赋宁爱得是临月回,从一开始,就和他胥青瞻没有任何关系。
“我就是临月回。”
他笑得悲哀。
“你不是。”
司赋宁没有一刻这样肯定过。
她知道,临月回肯定做不出伤害自己亲生孩子的事情。
“从来都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在司赋宁震惊的眼神中,临月回轻轻地说出了声。
声音沙哑,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人发出的声音。
“你……怎么可能?”
司赋宁记得,她曾经让惊鸿为临月回诊断过,临月回的嗓子已经无法康复。
胥青瞻眼泪不断地落下,通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司赋宁:“溪亭,你从来都是这样!”
“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
“无论是胥镜知,还是叶云池,他们谁比我更爱你?”
“我能为你付出一切,他们能吗?”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胥青瞻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司赋宁恍然间看见了另一个人,他与眼前的临月回长得一模一样,跪坐在大殿上,一声声泣血的质问仿佛穿透了时空。
“溪亭,你为何从来不肯看我一眼?”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