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大人,不介意陪我走回去吧?”
长公主凤月白拢了拢大麾,笑意清浅。
司赋宁微愣,“自然不介意。”
先前停下的雪又下起来了,司赋宁不得不为凤月白撑起了伞。
“这雪不似北疆的大。”
凤月白想起了日淳维,脸上的笑意加深。
司赋宁伸出手,接下了一朵雪花,迅速融化在她温热的掌心,她顿了一下,说:“北疆严寒,自然雪要大些。”
“是啊!”
凤月白感慨地道了一声,气息在冰天雪地里凝成白雾。
“长公主很厉害。”
风更大了,司赋宁与凤月白并行。
凤月白脚步停下,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司大人变了。”
司赋宁有些疑惑,她没有追问,就听凤月白说:“今日见到斯大人的时候,变化太大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凤月白的声音温和,脸上笑意温柔,不知道为什么,轻易地击溃了司赋宁的心理防线。
“我很爱的一个人去世了。”
司赋宁的话使得凤月白惊了一瞬,他没有料到司赋宁这样内敛性格的人会突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一双眼睛心疼地看向了司赋宁,抿了抿唇。
“人生无常,生死早已注定,司大人节哀。”
面对生死的话题,凤月白也会感到棘手。
“哈,”司赋宁笑了,她看着凤月白,“长公主,谢谢你。”
可能这种感觉很多人都会有,有时候,你并不需要一个安慰你,只需要一个人默默地陪伴着你。
“我并没有做什么。”
长公主府到了,凤月白回首笑着对司赋宁说道。
司赋宁站在长公主府门前呆了好久,她在想,当初凤月白亲眼看见日淳维死在他面前是什么感受呢?
比自己还要痛苦吧!
……
杜兰秋没有等到司赋宁的好消息,反而等到了女帝赐婚的圣旨。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等着宣旨的人离开,杜兰秋双目失神,嘴里一直念叨着。
“怎么可能呢?”
“陛下怎么可能给七公主和我女儿赐婚呢?”
“这不可能!”
“一定是梦!”
“肯定是梦!”
另一边的杜鸿影把圣旨抱在怀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了。
“太好了!”
“我要娶云琅了!”
杜鸿影激动得恨不得跳起来。
杜兰秋一口老血哽住,眼前一片黑暗。
司赋宁回到太尉府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趴在太尉府的大门上,不停地敲打。
“司赋宁,你给我出来!”
“怎么?”
“敢做不敢当!”
“我让给我出来!”
杜兰秋也顾不得她的形象了,满面狰狞的样子吓得太尉府守门的小童都不敢开门。
司赋宁:……
“杜大人。”
司赋宁上前阻止了杜兰秋。
还好现在雪下得挺大,老百姓们都缩在房里不愿意出来,要换成了平日,现在看热闹的人都踏破了太尉府门前的青石板了。
“好你个司赋宁!”
杜兰秋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指着司赋宁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知道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你竟然敢骗我!”
“我要去陛下那儿告你一状!”
“我要告诉陛下你和史姝真狼狈为奸、意图谋反!”
“我让你人头落地!”
杜兰秋也顾不得自己杜氏门阀百年的声誉了,看上去就像是市井泼妇,毫无礼仪。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瞪大的眼睛像是要喷出两团火。
“杜大人,我骗你什么了?”
司赋宁挑眉,淡然的模样与杜兰秋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还好意思问?”
杜兰秋双手叉腰,差点儿背过气。
“你不是说让我女儿和七公主再也扯不上关系吗?”
杜兰秋胸脯剧烈地起伏,只要一想起自己女儿在接旨后欣喜若狂的样子,她就呼吸不上来。司赋宁笑了笑,“杜大人,我想你是记错了,我的原话是帮你让你的女儿再也不说非七公主不娶,难道我没有实现我的诺言吗?”
没错!
的确杜鸿影不再把非七公主不娶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了。
可那是因为她已经达成目的了啊!
杜兰秋紧紧地抿唇,手指颤抖地指着司赋宁,半天才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司赋宁,你和我玩文字游戏!”
司赋宁理解杜兰秋的愤怒,“杜大人,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会错了意。”
杜兰秋不停地点头,“好好好!竟成了我的错了……”
司赋宁摇摇头,深深地看着杜兰秋,目光澄澈,“杜大人,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为何你要阻拦呢?”
“你明白什么?”杜兰秋面色阴沉,“七公主声名狼藉,进我杜家门,那是丢了我杜家百年先辈的脸面!”
她指着自己的面颊,眼中竟然有泪光闪烁。
司赋宁微顿。
她曾听闻过杜氏门阀。
杜氏门阀,冠盖相望,世代显宦,以至于贵人家挑正夫,照例先去杜氏打听。
司赋宁神态平静温和,却带着一种柔和的坚定。
“杜大人,名声能代表什么?名声能比你女儿的命重要?能比你女儿下半生的幸福重要吗?”
“关起门来,过的是自己的人生,为何用外人的虚名规范自己的一生呢?”
“你的嫡亲女儿的幸福,不足以使你跳出这个无用的虚名之外吗?”
杜兰秋微怔,她垂下眼眸,她何尝不明白司赋宁的话,但百年的声誉,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希望杜大人深思。”
司赋宁最后看了她一眼,慢慢走上堆满雪花的台阶。
杜兰秋突然想起了有关这位司大人早年间的风流韵事,一时间哑然。
论氏族名声,谁又能比得过阆州祝氏,论权官显贵,谁又能与司家相提并论呢?
可就是出生于两大家族的司赋宁,曾经娶了一个哑巴寡夫做侧夫,这样想来,七公主已经算是条件良好了。
杜兰秋在太尉府门前的雪地里待了一会儿,摇着头无奈地离开了。
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生前哪管身后事。
司赋宁回府之后,祝云禾抱着两个小孩来看她。
“昭和,瞧瞧他们两个多聪明啊!”
“今天上午我叫了两个丫鬟学动物叫声,这两个小家伙立刻就学会了!”
祝云禾轻轻碰碰两个小家伙的脸蛋,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司赋宁眸光复杂,她用手轻轻逗弄两个小家伙,哪里知道温莹力气大着,握住了司赋宁的食指就不松开了。
一双黑亮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司赋宁,毫无杂质的干净,看了一会儿,温莹竟然笑了起来。
“哎呦!温莹真是聪明,她这是认出了母亲呢!”
祝云禾喜笑颜开,又开始逗弄起了小温莹。
可能是龙凤胎的特殊感应,一旁的晔华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小孩子童稚的小奶音,顿时驱散了司赋宁心中的阴霾。
她接过祝云禾和奶郎手中的两个小家伙,陪他们一起玩闹了小会儿。
小孩子精力有限,很快合上了双眼。
祝云禾牵着司赋宁来了前堂,他抬头看着司赋宁,犹豫了一会儿,说:“昭和,临氏毕竟是温莹和晔华的生父,你将他囚在秋蘅院,这也不是个办法。”
司赋宁沉默凝眸,许久,淡淡地说:“那便解除他的禁足,只是不允许他踏入栖凤楼一步。”
栖凤楼是司赋宁的住所,而她不愿意再看见胥青瞻。
祝云禾无奈地看着她,心中慨叹,曾经的昭和对临氏是寸步不离,而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结局。
真是人心难测,世事变化无常。
当解除禁足的消息传到了秋蘅院时,坐在软榻上的胥青瞻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夫人,您……您不开心吗?”
自从主子禁足,翦春每天伺候的胆战心惊。
她看着主子一副淡然的模样,但她觉得主子就像是一直压抑着什么东西,一旦爆发,就是极其恐怖的场景。
即使主子现在落魄了,她也不敢逾越,反而比从前越发小心翼翼。
“开心?”
胥青瞻似嘲非嘲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要开心?”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主子开口说话,翦春心里还是重重地一跳。
她自认为已经是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人了,但对于主子的嗓子好了,可以开口说话这件事也是直到禁足之后才知道的。
回想起之前的一点一滴,翦春背后的冷汗慢慢凝聚。
“两个小主子呢?”
翦春听见主子问,她立刻回答道:“小主子被祝夫人带走了。”
翦春安静地等着主子吩咐,却没有听到主子的话了。
太尉府的事情告一段落,最近风靡胤都的热门话题变成了女帝和贺兰氏斗富。
这个消息传入司赋宁耳朵时,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关檀乐,“是我理解的那个斗富吗?”
关檀乐白胖的脸上神情微妙,“大人,就是你想的那个斗富。”
“呵!”
除了荒谬,司赋宁没有别的词语可以献上了。
女帝和士族斗富,这是什么奇葩又离谱的剧情?
柿子也不挑软的捏,还是挑了贺兰氏。
司赋宁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判女帝此举了。
贺兰氏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北庭郡,北庭郡盐矿、铁矿众多,郡王贺兰敏更是经商的一把好手,用家财万贯、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果说司赋宁的小姨司冉之挣得是整个天启富人的钱财,那么贺兰氏就是收拢了中下层百姓的商机。
但最关键的不是这一点,最关键的在于,贺兰氏同女帝斗富这一事件所反映出的现象。
臣子敢与最高统治者斗富,是否意味着女帝的龙椅已经开始摇晃了呢?
更何况,北庭郡和上阴郡号称天女二守,是构建女帝龙椅的下面两条最坚实的柱腿。
其中一条的摇晃,是在向天下人昭告着什么呢?
司赋宁敛下眸子。
上朝之时,万众期待的斗富比赛拉开了序幕。
女帝坐在龙椅上笑眯眯,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而陪侍在她身边的,自然就是吕善。
“爱妃,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
女帝揽着吕善的腰,目光看向了北庭郡世女贺兰裕,贺兰裕是北庭郡王贺兰敏的嫡女,从小对奇珍异宝格外的偏好,传说北庭郡王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玩的开心,特意修建了一座藏宝楼,里面囊括了贺兰裕从小到大收集的无数珍宝。
贺兰裕也激动地两眼放光,她虽然已经收集了无数珍宝,但宝贝嘛!永远是越多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