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场雨消除了不少暑气,空气变得湿润而凉爽,一大早起来,朝明师兄看着那亮着灯的房间,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是空欢喜一场,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些事儿并非轻易能改变的,慢慢来吧。
三人回到小仙观,开心人还有一个,那便是蓝若可,尤其是听到朝明师兄自创一式太极之后,更加激动,师兄先教她,等其熟练后大家才开始一天的晨练。
‘金乌升晓气,玉槛漾晨曦。’
小仙观没有玉石栏杆,但四人脸上亦荡漾着清晨阳光,合练,动作整齐划一,远比单练更好看,举手投足间仿佛有无数生机自四人体内迎着旭日一同升起,而美好的一天即将到来,让人忍不住想歌以咏之。
早课之后,朝明师兄和杜篆拿着锄头,出了道观,经过勘察最终在路的另一边选中一处坡地,坡地不算陡峭,适宜建屋,而且有一水渠从其旁边通过,可作清洁水源。
说干就干,二人戴上手套,举起锄头,开始一镐一镐整理土地,该垒则垒该铲则铲,该压则压该拔则拔,不久,被强迫学习的小悠也兴高采烈地来了,朝明师兄大大方方将锄头和手套递给他,二人轮换着劳动。
师兄闲来无事做起打油诗来,只听他道:“一镐两镐三四镐,五六七□□十镐,千镐万镐无数镐,手磨血泡不准嚎!”
天!板桥先生的《咏雪》字字珠玑,点点琅玕,却被他老人家改成这样!杜篆和小悠不由都笑了。
期间有一乡亲路过,见状也回去拿了工具又招呼了几人前来帮忙,朝明师兄只得连声谢过,又返回道观取烟茶招待,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有了乡亲们帮忙,还不到午饭时间土地便整理出来了。
朝明师兄挽留乡亲们吃饭,众人不肯,只道等仙长买了材料,后天再来品尝两位婆婆手艺,师兄只得再次感谢。
吃饭前蔡婆婆找来酒精挨个消毒,虽然戴着手套,三人的手先是磨出血泡,最终破皮了。
朝明师兄掌能裂石,可裂石靠的是内气,不是老茧,说来小仙观并不崇尚硬功夫,否则杜篆练了那么久铁头功,想不成秃头也难。
“你这缺心眼儿孩子,知道疼了吧,昨天伤了肩今天伤了手,还笑!晚晦道长,你也傻呀。”
疼不疼?疼!说来够丢人的,他们戴着手套尚且如此不堪,乡亲们啥也没戴却屁事没有。
吃过午饭,小悠回房间学习,杜篆则练习针灸之术和分筋错骨手,接下来朝明师兄又教他经文。
时间过得很快,整个下午除了一位乡亲前来求取几幅结婚用的喜联外,便没什么事。
喜联,朝明师兄写得很认真,挑的都是喜庆话语,甚至还将新郎新娘姓氏藏在对联中,自得其乐。
第二天早课后,朝明师兄独自骑嘉陵下山,等他回来已是晚饭时间,蔡婆婆忙招呼大家吃饭,又问道:“仙长,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顺利,买了材料,师弟读书的事儿也妥了,一中校长人好,我把师弟成绩单给他看,也把情况讲了,他当即拍板不收一分钱学费,还说有困难可以找他,我看时间还早就在附近转了转,顺便租了房,那房子便宜,还带个大大的独立院子,若是开学时未必租得到,哟,晚餐可真丰盛。”
晚餐的确丰盛,有春笋枸杞肉丝,竹荪煲鸽子,还有两道色香味美的小菜,春笋和竹荪还是竹海那老板送的。
朝明师兄刚想动筷子,却见杜篆睁着大眼望着他,只得笑道:“师弟真厉害,三年读完小学,中考又得状元,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杜篆并没把成绩放心上,时至今日他也不反对去读书,他关心的是房子,他不明白师兄为何又乱花钱。
“小悠多吃点,这鸽子肉细嫩香浓又滋补营养,师弟你也吃,若可开学就高三了,租个宅子可以安安静静学习,那庭院宽敞,回廊长而不窄,即便下雨也不妨碍练功,师弟与若可不同,她忙着高考,功夫练与不练且随她。”
朝明师兄人老成精,知道杜篆想什么,说完他老人家又露出狡黠笑容,道:“读好书将来方能赚大钱,小悠,老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这话自然是对的,老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所以小悠想也不想便点头称是。
不管怎么说,师兄的话让杜篆放下心事,他这才拿起筷子,却见自己碗里已堆了不少菜,忙端起碗吃饭,刚吃两口又听师兄问道:“今天观里有没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小悠想家了,下山到小卖部打了个电话。”
师兄看着小悠有些不解,道:“来回路程可不短,你这孩子若是早点说,便可搭老道车下山,走累了吧?”
“他都不要晚晦道长陪,指不定打电话时哭鼻子了。”
听了这话小悠没生气,甜甜笑着。
谈笑间匆匆跑来一位乡亲,也是熟人,昨天还来帮了忙的,杜篆记得大家都喊他龅牙,之所以来的急,是其父亲吃饭时突然昏倒。
“师弟,走!”
朝明师兄说完就和龅牙快步离开厨房,杜篆跑去取银针,小悠也放下碗筷跟了去。
几人赶到龅牙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乡亲,大家见了朝明师兄立即让到一旁,师兄也不搭脉,只是翻开眼皮看了看,一边吩咐杜篆给银针消毒,一边吩咐脱掉病人衣服,同时运气于指连点头,颈,肩几处穴位,然后才将手指搭在其脉搏上。
杜篆很快将消了毒的银针递过来,师兄放开其手腕,运指如飞,连扎全身大穴,扎针,颤针,穿杨过柳,火树银花,烟霏雾集风雨去,云卷云舒似梦来,其手法之精妙让人无不啧啧称奇,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龅牙爹才睁开眼来,道:“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含混不清,朝明师兄停下手中动作,俯身对其说道:“脑溢血,旧称中风,下面我要试试你身体各个部位,有感觉你就不出声,没感觉你就吱一声。”
接下来,朝明师兄将他身体各个部位都试了试,病人一声不吭,最后,师兄笑道:“都有感觉,是吗?”
“是的。”
这次回答比较清楚,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朝明师兄道:“幸亏你儿子跑得快,咱们来得及时,放心,出血量小,出血点已堵上,修养一段时间就好,近期吃清淡点儿,勿饮酒,别激动。”
病人答应一声,众人见状纷纷赞扬朝明师兄医术高明,龅牙也忙道:“多谢仙长,我爹……不会瘫痪吧?”
虽然是乡里人,大家对中风还是有所耳闻,朝明师兄一边收取银针一边说道:“不会,明天早上就可起床,别让老头子做剧烈运动,也别进补,多吃些降压食物。”
“请问仙长,什么食物降压?”
“苦的。”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阆仙先生此诗脍炙人口,小悠略带童音,朗诵起来分外好听。
“仙长就是仙长,当得起一声老神仙!”
相处越久,朝明师兄的形象在小悠眼中便越发高大,师兄闻言苦笑道:“肩不能挑,手不能磨,连乡亲都不如,孰是神仙?”
回去路上小悠走在最前面,这小子在石阶上蹦蹦跳跳很是开心,闻言驻足不前,转身居高临下,用肯定语气说道:“嗯,我跟着老神仙,沾了光,也住在仙宫里。”
仙宫什么的不重要,小家伙今天走了不少路,不累吗?杜篆向他招招手,然后蹲下身子。
“哈!哥哥真好!”
趴到杜篆背上,这东西也不闲着,用脸蛋东磨磨西蹭蹭,还在脖子处嗅嗅闻闻,期间‘咯咯’笑了好几声,最终一动不动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