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学只有两天了。
早课过后大家又把药材拿了出来,还没晾晒便听到门外传来汽车声,小悠爸妈终于来了,这个时间赶到山上,不是在县城住了一晚便是走了夜路,小悠和杜篆忙去门口迎接。
的确是连夜赶来的,来人却不是小悠爸妈,而是位植物人,当然了,一起来的人不少,总共两辆车,七个人。
朝明师兄反应快,他老人家原本在院子里相候,刚听到几句对话就匆匆赶了出来,把人全部挡在了门外。
“各位,各位,这里是道观,不是医院,此地只有道士,没有神医,你们走错地方了!”
来人之中有一位老者,见了师兄突然哽咽道:“没有错,大家磕头!”
一来就磕头,朝明师兄最怕这事儿,怕也没用,除了抬担架的两人和躺着的那位外,其余人都跪了下去,他忙道:“别!别!你们快帮忙。”
帮忙也没用,对方人多,扶得了这个扶不了那个,小悠力弱,更是谁也扶不起来,朝明师兄只得长叹一声,道:“起来说话,都请起来!”
“仙长,小老儿本嘉州人氏,深知小仙观医术冠绝天下,虽举家迁居香岛仍口口相传,莫不敢忘,我这孙子年纪尚小,一场车祸成了孤儿,若非实在无法,在下也不敢冒昧前来打扰仙长清修,还请仙长大慈大悲,救救这苦命的孩子。”
跪也跪了,话又说到这份儿上,朝明师兄想将其搀扶起来,老人却执意不肯,他只得说道:“哎!既是故交,老道便实话实说,植物人这病本观治不了!”
听闻此语,有人嘤嘤而泣,那老头却不死心,再次拱手道:“不瞒仙长,这孩子已在医院躺了两月,这里原是祖宗故土,仙长若是不肯救,那就拔了他的鼻饲管子,减些痛苦,过两天埋在这方土地,也算叶落归根了。”
老人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旁边的人也哀哀戚戚,小悠听到这话,忍不住望着师兄道:“道长,您给看一看嘛。”
这家伙真把师兄当神仙了,朝明师兄再次叹了口气,这才勉为其难道:“看看可以,不过,请别抱什么期望。”
说完,朝明师兄直起腰来,转身走到担架旁,看了那孩子几眼,这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孩子额头祖窍之位,指运内气,目凝神光,以意为引,默然而立。
祖窍并非穴位,是个玄妙所在,据《太乙金华宗旨》所言,其不在身内,不在身外,是丹道术虚静守一存神运意之所,一般人别说找不到位置,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时间仿佛又停顿了,无人说话,也无人动,杜篆有心扶那老者起来,又怕惊扰师兄,只能原地呆立。
蔡婆婆和范婆婆从菜园子出来,见院中无人,一时好奇也前来查看,杜篆和小悠忙比划手势,让两位老人家不要出声。
静下来,会听到更多声音,山间水渠发出的涓涓细流声,晨光中自由飞翔的鸟雀发出的鸣叫声,还有夏日里不可或缺的蝉鸣声。
金色阳光照在师兄身上,倒似他老人家的身体散发着光芒,真是奇妙的感觉。八壹中文網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师兄终于收回手指,仰头,闭目,沉思,好一会儿后才自言自语般说道:“难!左右为难啊!”
这话什么意思?别说其他人不懂,就连杜篆也不懂。
“仙长,这孩子……还有没有救?”
不等师兄张口,杜篆便狠下心来说道:“请回吧!”
这话无疑像一把大锤沉重地击打在来人心上,小悠眼里竟然有了泪水,那老者依然不死心,大声哽咽道:“真的无救吗?仙长!”
语带哀伤,音含凄凉,白发人送黑发人实乃天底下一大悲惨之事,让闻者无不为之动容,朝明师兄闻言回过神来,目光扫过众人,方道:“我没说不救啊,你们……”
杜篆糊涂了,糊涂的不止他一人,大家都惊愕着,还是那老者反应快,他道:“仙长,我那可怜的孙子还有救,是吗?”
朝明师兄点点头,道:“来的迟了些,还好,不算太迟。”
“真能……唤醒他?”
“只有一半把握。”
一半把握,在有的人耳里是绝望,在有的人耳里,则是希望。
老人终于被杜篆和小悠搀扶起身,却哆哆嗦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让心情平复了些,当即出声道:“老二和老二家的,快把礼物拿过来,还请仙长不辞劳累,出手相救,无论是死是活,小老儿全家定当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一旁的人中有激动的,亦有狐疑的,却无人忤逆老者,闻言,一男一女从车上取出两个箱子,当众打开,男子拿的箱子大,里面全是珍贵药材,女子拿的是钱,估计有十万之多。
“这是什么意思?”
“微末心意,还请仙长收下。”
“小仙观不是医院,不收医费,心意嘛……倒可收下,师弟,你说呢?”
朝明师兄又把那套雅致说辞讲了一遍,偏偏这次还把球踢给了杜篆,杜篆正糊里糊涂着,闻言刚想张口答应,转念一想,又忙道:“师兄顾虑的……可是观里规矩?”
小悠实诚,听了这话立即央求道:“道长,规矩都是人定的,你老人家再破一次例吧,你看这位小兄弟好可怜,要不,把那规矩彻底改了,再也不用为此犯难!”
小家伙好大气魄,那老者忙道:“仙长,敢问是什么规矩?”
那人说话时语含忐忑,朝明师兄拱手说道:“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小老儿姓贾,名鹏程,仙长叫我小贾就好。”
“贾先生,观中规矩,不留宿外人。”
“留宿?”
贾先生想了想方醒悟过来,忙道:“还请仙长垂怜,收留我们祖孙二人,其他人则下山去住,绝不敢打扰仙长清修。”
贾先生刚说完,捧着箱子的男子立即道:“父亲,让儿子留下来照顾吧!”
贾先生不为所动,摇头道:“得住些日子,香岛事务繁多,你们先回去打理,兴堂身子轻,为父尚未老朽,还没到搬不动的时候,就这么定了。”
贾先生在来人之中很有威望,男子嘴角动了动,那女子也想说些什么,最终两人什么也没说,贾先生说完把目光投向朝明师兄,又顺其目光看向杜篆,杜篆方才醒悟过来,忙道:“师兄,人命重大,还请再破例一次。”
“哎!情非得已,只能如此了。”
师兄微蹙眉头将目光转向贾先生,接着说道:“既是故人,贫道便勉为其难大胆一试,师弟,指引他们把人抬进偏殿,小蔡,你带他俩去把东西放好,若是治不了则如数奉还,小范,中午煮些人参蛋花蔬菜粥,要熬的又软又稀,否则进不了鼻饲管子,空闲时劳烦你俩再收拾间房子出来,小悠,若是在治疗途中你爸妈来了,你自己看着安排,不必特意辞行,小仙观还欠你一套功法,你不是外人,随时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