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其蝇营狗苟,不如一死了之!
有那么一刻杜篆的确想死,游宇可恶,太可恶,他才是真正的大坏人!他那湿漉漉的样子特别好看,倒似丹青妙手用粗犷线条随意勾勒,简约,简练而不简单,有桀骜不羁之野,有原始天真之美,又似造物主为青山更添妩媚,以烟雨精华浇灌之,滋润之!
那湿了的衣裳也惹人心,好似云雾缭绕,让山色时隐时露,更添邪魅瑰奇。
画面太美让人无力抗拒,大傻子气血上涌的同时,有一股热流往下而去,这……何其可羞可耻复可恨!
‘死亦何足道,托体同山阿!’若能如此,这世界也就清静了!干净了!可惜天不遂人愿,闪电不来。
好在有经文一卷,可清心,可祛火。
生活还得继续,杜篆诵罢一篇,无奈起身,打开了门。
小傻子一下子扑了过来,把大傻子紧紧抱住,这家伙,竟有几多伤心。
“没事儿,不哭!”
没事才怪!小傻子是对的,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杜篆,你刚才怎么了?让小悠如此难过?”
蓝姐姐心疼小悠,杜篆何尝不是,他一手轻揉小傻子头发,一手拍他后背。
“排骨太好吃,我一时……太高兴。”
傻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杜篆编造的借口连几岁孩童都骗不过,偏偏屋里的三位学霸还都信了,蓝姐姐笑着说闻香识美味,杜篆已是大厨级,游宇说自己刚才偷吃了一块,差点儿咬到舌头,就连小傻子也破涕为笑,说自己听到排骨二字就馋得慌。
那还等什么?吃饭!
游宇已经擦过头发,拭去雨水,换了身干爽衣服,和蓝若可一起将饭菜摆上了桌。
小悠双眸又肿又红,那可怜模样让人疼惜,他不愿独坐一方,要和杜篆挤一条长凳,无人反对,三人皆给他夹菜,其碗里很快堆满了排骨,小家伙带泪含笑,真如夏日雪糕,让人心可化可酥。
杜篆当然不介意和小傻子分享长凳,其实他很少坐,大部分时间都蹲着,小傻子紧挨着他,倒也不怕长凳失去重心。
成年鸵鸟身高可达一米七五至二米七五,体重可达六十公斤至一百六十公斤,大傻子个高,放到鸵鸟中却算矮的,他目不斜视,埋头吃饭,只有夹菜时才会抬起头来,却是不看游宇的,他怕,他真的害怕了。
“杜篆。”
大傻子聋了,没听见这靡靡之音。
“杜篆!”
游宇提高了声量,大傻子当然没聋,他只是不敢和这邪魅的家伙说话。
“杜篆,你怎么了?”
偏偏游宇也固执,人家不想搭理他,他能不能不要声声唤?
“哥哥,游宇哥叫你!”
连小傻子也听不下去了。
“这小子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蓝若可也是一脸疑惑。
“啊?哦!”
不得已,杜篆只能抬起双眼轻轻发出了两个音节,旋即又垂下双眸。
“喂!我叫你,你怎么不回答?”
游宇这家伙绝对可活千年,他坏得彻头彻尾,有话就说,何需答应?又何需起身?坏人已不足形容他,对!他是个蛋,大坏蛋!偏偏那大坏蛋竟隔着饭桌用手勾起了大傻子的下巴,俯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大傻子傻了,蠢了,‘猪中猪’了!惊愕中他张着口,睁着眼,仰视着眼前坏蛋,这画面似曾相识,只不过坏人不是他,是他!
闪电啊闪电,算了,那玩意儿从来不听话,还是化木大法好,关键时刻能用上。
“王老师让我带话,体育课你还得上,没有平时成绩是毕不了业的。”
靡靡之音使人颓废,为何被人调戏的感觉是那么的酥?
“我……体育好,给个及格……或者达标……就行。”
好在杜篆的脑子还能动,哎!害人之心不可有,现世报来得太快!
“你笑什么?这事儿我帮不了,你自己去找老师说。”
等等……他笑了吗?大坏蛋还没说‘给小爷笑一个’,他便主动笑了?晕了晕了!醉了醉了!确诊,杜篆不是坏人,是贱人!
好在大坏蛋很快放开了他的下巴,杜篆终于又能呼吸,偏偏在这一刻耳中又响起了小傻子声音。
“哥哥,你脸怎么又红了?是不是……”
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说实话杜篆不知道,他糊涂着,头脑一片空白,比写字用的宣纸还要白上三分。
肖兰汝刚附身时大傻子会忍不住流泪,后来好了,不浪费了,如今见到大坏蛋也能忍住投怀送抱的冲动,原以为这病轻了些,没想到身体越来越敏感,脑子越来越糊涂,这病,只怕是重了些。
吃完饭,大坏蛋和蓝姐姐收拾碗筷,小悠携他手就着天光撑伞去看雨中菊花。
伞,偏向小悠,杜篆想淋雨,淋点秋雨秋意,他这根冰棒不冰了,是根热的,快化了,需要好好凉凉。
细雨如丝,有菊新着,其以素素雅雅之颜色,聘聘婷婷之姿态,拨弄韶华,微之先生好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恍惚间大傻子觉得世人都弄错了,微之先生乃豫州人士,其口音难分‘花’与‘傻’,原诗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傻中偏爱傻,此傻开尽更无傻。
“神仙哥哥,我有点冷。”
冰糕嘛,冷是对的,一层秋雨一层凉,大傻子很快搂住了小家伙肩膀,让其紧紧靠着自己。
菊花无言适合静赏,二人悄立,更着风和雨,若从背影看去,倒似两个木头人。
站立一会儿小悠看腻了,这才开口道:“神仙哥哥,天快黑了。”
是啊!天快黑了,‘怕黄昏忽地又黄昏,不销魂怎地不销魂?’
“这次回去,家人和我商量,要我晚上不练太极,争取让学习成绩尽快更上层楼。”
小悠初三了,面临升学压力,吴先生夫妻自有担忧,杜篆想了想,道:“好,晚上你只练清风拂穴手。”
客厅灯很快亮了,大坏蛋和蓝姐姐在饭桌上学习,傻子兄弟借着最后一点黄昏颜色,就着门窗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在廊下练拳。
练拳可清心,大傻子多希望,一练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