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澡还能做个春梦,大傻子泡的哪里是澡?他泡的是寂寞。
埋怨无用,快快收拾干净,然后面对漫长的黑夜。
黑夜虽长,终有尽头,第二天杜篆带着两个黑眼圈,准时下山参加篮球训练,路过菜市场还顺便买了点儿食材,从今往后,他一人做饭一人吃。
推开神仙居的大门,将摩托车停放好,又将食材拿进厨房,随即回到院子,在桃树下孤零零站着。
站着站着,突然摇头笑了,相比早前的热闹,现在是何等的落寞,为此,他从神仙居逃到小仙观,又从小仙观逃到了神仙居,如今又能逃到哪里去?
“篆哥怎么了?”
别提了,昨晚慌慌忙忙收拾浴室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大傻子自己就会接骨正骨,再说了,他会摔,伤得不严重。
“夏老师是怎么回事儿?感觉他对俺们篮球队太不上心了。”
连欧小浩都这么说,可见口号哥确实有些不靠谱。
“如果我是教练我也不上心,这支破球队,缺兵少将,想赢,做梦去吧。”
“想那么多干嘛?咱们只管好好练就是,篆哥,你说呢?”
“是!”
“是啥是?最可恶的人是包老师,这家伙把球队建起来了,却带着大坨跑了,只留下一地鸡毛。”
这事儿怨不得别人,梦想家当然有追逐梦想的权利。
“别说话,夏教来了。”
“来了就来了,他大爷的!”
话是这么说,帝王蟹还是及时闭了嘴,口号哥面带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杜篆,你这个队长今天是怎么了?”
“夏老师,篆队摔伤了。”
“这么不小心,也好,今天就练到这儿,大家早点儿回去休息。”
此话一出,杜篆不用脑子想,也能猜到林壮壮等人的不满。
“对了,解散前,咱们再把口号喊几遍。”
口号声气势汹汹,响彻操场,夏老师带着满意笑容匆匆离去,可球员们喊得那般歇斯底里,并非体内充满了干劲儿,而是有太多情绪要发泄。
“哎!肥胖子也就罢了,林壮壮啊林壮壮,中考在即,你小子还在这儿瞎折腾个啥?”
“我就喜欢折腾,咋啦?”
杜篆本想也劝慰几句,奈何口拙,偏巧语文老师又给他送钱来了。
“这口号喊得霸道!”
哈!您老人家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发表了三篇,放心,都是用的笔名。”
“谢谢!请问……是什么笔名?”
“追梦人,嘿嘿,好听吧?”
追……梦……人?您这是专门恶心大傻子的?那一个个的春梦是多么羞耻与无奈。
“对了,参加作文比赛只能用真名,我看你忙,就帮你报了名,想来杜篆同学不会介意。”
“啊?”
“这奖可不好拿,咱们姑且碰碰运气,杜篆同学要做好落选的心理准备。”
大傻子可没想过要参加作文比赛,落选好,落选妙。
“你目前也算小有文名,这次若能获奖,那可真是拉风了。”
拉风?您老人家先斩后奏就罢了,还……不管怎么说,大傻子要谢谢‘提壶高手’,毕竟口袋里装着自己挣来的钱。
辞别语文老师,独自踏上归途,来到神仙居门口,却停下了脚步,望着那道门怔怔出神。
“独自怕推门,门外空蹉跎,烧火,烧火,且煮零丁一锅。”
言毕,推门而入,径直去了厨房,游妈妈走了,或许这正是他锻炼厨艺的好机会。
一个人的饭菜不好煮,不小心便弄多了,多了亦无妨,有嗝声相伴可为此地凭添一分热闹,二分孤单。
大傻子的厨艺曾得此间三人认可,犹记得小悠的一句‘好吃’,让他开心不已,可今日为何难以下咽?
原来这就是‘零丁’的味道,浪费可耻,且大口吞咽,剩下的明日再吃。
时近夏至,天色尚早,收拾好碗筷之后,当务之急是先把灯都打开。
饭难吃,可以大口吞咽,觉难睡,又当如何?
转眼间夜已深,杜篆时而盯着头顶的灯泡,时而又去望窗外的残月。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再过几天将迎来大傻子生日,十六岁,毛头小子,原该无忧无虑,恋床又贪睡,他却与一位五十七岁的老人产生了情感共鸣,那时的子美先生北归无望,生活困窘,才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不得已,只能再次起身,去厨房取了酒,来个夜浓酒更浓。
酒醒之后,距离中考便只有三天了,球场上终于少了一位拉风客的身影。
“壮壮不会考不上高中吧?”
“呸呸呸!乌鸦嘴!放心,他成绩不差。”
“不差是不差,可他没复习。”
“闭嘴!夏教来了。”
“什么夏教?是夏忽悠!”
‘夏忽悠’脸上笑容不变,别看他个子高大,说话却也温柔。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各位队员训练之余,别忘了抓紧时间复习功课。”
“这段时间我很忙,暂时顾不上你们,训练的事儿继续交由队长负责。”
此话一出,杜篆忙用眼角余光扫视童胖子,这家伙表情丰富,上一刻横眉竖眼,下一刻就笑了,只不过是冷笑而已。
“文化成绩也很重要,大家切不可荒废了学业。”
这是一位教练该说的话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教导主任。
“咱们一起大声喊几遍口号,然后我就该与你们说再见了,等我回来之时,希望能见到一支属于胜利的队伍。”
“胜利的队伍不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这家伙肯定是疯了!”
杜篆来不及多想,一把搂住了身侧的帝王蟹,直到‘夏忽悠’走远,他才松了手。
“放心,我还没蠢到与他当众翻脸。”
“同是教练,他和包教为啥如此不同?”
“他大爷的!今晚就去找我舅舅,一定要他教训教训这傻瓜!”
“胖哥别生气!不是还有篆哥吗?篆哥带着我们好好练,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对!朝死里练,我就不信离了胡萝卜,咱还不开席了!”
好吧,大傻子左右无事,正好带领球员们瞎折腾。
瞎折腾总比不折腾好,至少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儿。
“篆哥,别急着解散,咱们再坚持一会儿。”
泥人惹急了也有性子,这两天大幅增加了训练强度,球员们再辛苦也不喊累,全都咬牙坚持着,就连付东霖也埋头苦练。
说起来这家伙似乎变了个性子,沉默不言,目光阴冷,与所有球员都保持着距离,小傻子走了,杜篆不用防备着他,只要其配合训练就行。
新来的‘大牛’还不错,阳光开朗,和谁说话都一幅笑脸,大家虽然不满夏老师的所作所为,却很难迁怒于他。
可今天是周末,大傻子着急回山。
辞别队友,一个人回到神仙居,默然开锁推门而入,时至今日,这里仿佛成了一座冰冷的监狱,将他囚禁其中。
“怎么?不认识老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