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中有些大姓?”文丑寻思姜承此言何意,要说乡中大姓,以他文氏为最,原乡亭林青林氏次之,如今林氏已是灰飞烟灭了,不予考虑,再者就是阳里亭的杜氏,上任有秩杜宜即为杜氏族人,还有柳氏亭柳氏,即柳仲所在之亭。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虽算不上什么大姓,到也是富豪人家,就不一一细说了。文丑想到这,双目一亮,心想:“富豪人家,虽说别的不行,聚财的能力方面倒是好手,等这段时间忙过,定将他们传来,探讨一下致富方法,岂不是解决了第二个问题了么?”乡民不比三老尊贵,传其至官寺既可。
能称得上大姓的至少有两个条件,一个族人多,一个有钱有权,其中又以有权为重。陈棚里的陈家、西林亭刘庄,此两家虽是乡中富户,但族人不多,也没什么权势,因此称不上大姓,仅是乡中富豪人家的代表。
文丑想到的这四个姓,他自家文氏不必多说了,为县中三大姓之一,虽说自其父故去后,近些年来族中没有谁做多大的官职,但因其族人先前的贡献,其县中大姓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林氏也不必说了,未破灭前,跟县中大姓刘氏到有那么点关系,貌似关系不深,不然怎的,林氏灭族,却是连话也没传出来一句呢。杜氏,即前任乡有秩杜宜的家族,论其家产,或还不及陈、刘两家,但有杜宜一人便足称乡中大姓了。柳氏,却是有一人在郡中为官的,貌似叫柳恢,柳仲只是其远支而已。
文丑听得姜承一一叙述完毕,低眉沉思良久方道:“姜公之言却是切中乡中为政的要害!都是大好的建议啊!”
“呵呵,身为三老,不能安富于民,已是罪过,若再对有秩没有些许微末建议!有何面目居三老之位?”姜承愧意谦然道。
“姜公高德,是以被乡民举为三老,远胜小子矣!”文丑伏拜于地道。这是文丑的真情流露,自穿越以来,多见民不裹腹,流民于野,深知民生疾苦,对一心为民的,因不能富民而愧疚不已的姜承更是感佩!
两人见面不多,交浅而言深,君子所忌,然而姜承却毫不遮掩,坦诚直言,明确地说希望他能一改杜宜的“弊政”,不再放纵乡中大姓。
如姜承所言,大姓共霸乡中,威风可见,他不会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一旦传出,必会将大姓得罪。更会将已升任为栾城县长的杜宜得罪,可他还是说了。所为者何?——无非是为了百姓,可见其仁德。再者其是对谁所言的,文丑,文丑为谁?乡中大姓之!若是文丑一心为其文氏而考虑的话,怕是早就弗袖而去了吧!而姜承就是看准了文丑必非那等人,所以才有了那番话,可见其之睿智。文丑焉能不钦佩?
随后两人又多有详谈,关乎民生、时政、传闻奇节、乡中人才等等。
使得文丑大呼不虚此行!心中对姜承的地位又加深了一分,比笼络为手下,不然遗憾终生矣!而姜承对于文丑的好学态度、奇思妙想也是啧啧称奇,对文丑的评价也在上升。
文丑瞧见姜承以手按抚膝上,似是缓解疼痛般,文丑了然,又看了看天色,遂恭敬关切地说道:“不觉间,已是中午时分了,倒是小子扰了姜公作息了。可是因多席地读教,而落下了腿疾?”
汉时的读书人一般皆有午休的习惯,再者时人皆席地而坐,这姜承年纪大了,又收有弟子,平时需要席地教授,接触寒湿之气多了,少不了会落下疾病,不能久跪坐。
“唉,人老了,什么病就都来了!到还真是午时了。”姜承向窗外瞧了瞧感叹道。
“如此小子就不打扰姜公了,瑾拜谢姜公今日教诲!”文丑再拜恭瑾道。
“不必谢吾。若你能将乡中治好,吾替乡民谢君。”姜承拍打着膝头笑道。
又客套了一会儿话,文丑告辞离去。
姜承命姜宣、陈宁代他相送。和陈宁一起把文丑送到里门外后,姜宣迟疑了一下,说道:“荀君,能借一步说话么?”
文丑随着他走到一边,笑道:“适才与足下家尊一席谈话,使我盲眼生明,今后施政便有的放矢,不会无从下手了。……,姜君,你是不是也有良言教我?在下洗耳恭听。”
“家尊所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文君见谅,另吾尝闻文君多于乡中轻侠为伍,还请文君对其等多加约束一二。”姜宣忧虑言道。
“此事,……乡中轻侠多有信服我者,吾必听姜君所言,善加引导之。”文丑转念言道。心想:“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其父不惧乡中大姓,他也是毅然不惧乡中轻侠!”汉时士子皆有其高傲的脾性,一般是瞧不起那些尚气轻生,整日只知摆刀弄剑的轻侠的。
“如此,谢过文君了。”姜宣言道。
文丑辞别姜宣、陈宁二人,骑马出了陈棚里地界,又先后见了本乡的孝悌、力田。
此二职虽也得乡民敬重,但地位不如三老高卓然,登门拜访一下就行了,不必停留的太久。饶是如此,等赶回官寺时,也已近薄暮了。
“文君,又是这么晚归来,午时也未见文君回来,可食了午饭?”文丑刚至院门,就见阿二上前来关切询闻道。
“还真没吃!”文丑闻言细想后笑道。却是因赶路往力田家去时,错过了饭点,索性就没有赶回官寺。自嘲想到:“我这算不算是鞠躬尽瘁?”
“我就说,文君您肯定顾不上吃饭,老张头还不信,我这就通知他去,起火做饭来。文君稍等。”阿二牵着马匹向马廄边走边言道。又小声嘀咕道:“想是马儿也没有进食吧!”
文丑远远听到前半句,后面因为音小,而听得不真切,但也能想到所说者何,不由莞尔:“这个阿二,却是个马痴!”
“多做些,大家伙一起吃个晚饭!”文丑想了想朝院里喊道。
“得嘞。”
暮色深到极处时,夜色即降临。薄夜如纱,笼罩了大地。文丑就这样持立在院门口,也不回屋,观看入夜后更是悄然寂静的田园风光。抬头观看月初时,若隐若现的芽月被群星环绕,稍显落寞。
阿二去文丑宅院寻他,未见,现文丑仍然站在门口观望。不由问道:“文君,怎的不回宅院?”
“哦,没什么,看这万家寂静,颇有感慨。”文丑随意说道。
阿二不信,好奇地问道:“文君,你在今日拜访三老姜公待了那么久,都和姜公说什么了?”
“姜公给我提了一些施政的建议。”文丑言道。
“施政的建议?什么建议?”阿二更是好奇道。
“姜公大才啊,其共提有三条总纲!”文丑想到不禁感叹。
“那三条,文君可否说来听听?”阿二抓耳挠腮道。
“哈哈,机密不可外言。”文丑瞧着阿二着急模样,笑道。
阿二到底是个少年人,文丑越不说,他越痒痒,不过却也不好追问,眨了眨眼,拐弯抹角地问道:“那文君您觉得姜公提的那些建议是好是坏?准不准备按姜公说的去做?”
文丑嘿然。这次更是连一句回答都没有了,他只笑而不语。转身继续望向天边。
薪烛燃起,鸡埘骚动,随之厨房中锅碗瓢勺响动,没多久,饭香满院。
文丑关了舍门,与阿二、老张头等人在院中披着月色,就着星光,吃喝谈笑。
人们结束一天的活动,一天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