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家承诺交出岑明秀,所以李世民在接下来的五天,都没有再杀人,一直等到苏烈回来。
“定方坐镇城内,我自领一军,出城做做样子,”李世民开始穿戴盔甲。 苏烈皱眉道:“驸马初次随军出征,还是不要冒险了,让我去吧。”李世民微笑摆手:“万事开头难,没有第一次,就没有第二次,我判断岑明秀眼下正在观望,只有我们与宁纯的大军起了直接冲突,才能逼迫他做出选择,他要是个聪明人,就会率军南下,与我夹击宁纯。”
“如果他不来呢?”
尉迟敬德好奇道。
李世民笑了笑:“谁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呢,眼下是岑明秀最好的一次机会,如果能与我合力击败宁纯,他便是戴罪立功,好处少不了,如果不来,他跟宁家闹掰,又与朝廷为敌,聪明人是不会将自己陷于如此险境的,终究也是个反贼头子,笨不到哪去。”苏烈点了点头:“还是要小心啊,尉迟敬德与和程咬金,你们一定要护着驸马安全。”
两人同时点头。 翌日清晨,李世民亲自带着一千两百人出城了,他自己确实有点武艺,但是不多,也就是弓箭上的造诣很不一般,骑术自然也是不错的,世家子嘛,有大把的机会练习骑术。 杨铭当年初见世民的时候,对方手里就拿着一把简易的木弓,可见世民是打小就喜欢射箭。 出城之后的李世民,直接带着骑队朝城外大营冲杀过去,把毫无准备的宁纯叔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这小子想干什么?为什么每次行事都出人意表? 只是在外围冲杀了一阵,李世民便带着将士们绕着大营奔走呼喊,说什么宁家造反,人人得而诛之,杀宁纯者,赏钱十万贯。 经过一番短暂的心理战之后,李世民便打道回府,宁家压根就没敢接战。 宁纯赶忙又派出使者进城,询问情况,你们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吗?怎么我们成反贼了? “这都多少天了,岑明秀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李世民询问使者莫宸道。
莫宸脸色难看道:“先不说岑明秀的事情,驸马今早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冲阵,还污蔑我们主帅是反贼,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吧。”李世民笑道:“我的人回报,苍梧郡方向,岑明秀没有任何动静,你们是在敷衍我,既然你们交不出岑明秀,那我就只能引岑明秀主动南下了。”
莫宸皱眉道:“怎么个引诱法?就是今天驸马闹的这一出,就算引诱了吗?”
李世民笑道:“我与宁太守交恶,称你们为反贼,而真正的反贼岑明秀,你猜他知道之后会怎么想?他不过是你们的傀儡,如今我对外宣称,宁家才是反贼,那么他会不会借此机会,反噬宁家呢?”
莫宸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目瞪口呆。 他们这边其实已经收到消息,岑明秀在军中开始了大清洗,所有宁家的将领都被控制住了,由此可见,岑明秀正在逐渐脱离控制,对宁家起了疑心。 但是莫宸肯定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李世民的,否则李世民必然会私下与岑明秀联系,对他们会极为不利。 一个毛头小子,才来多久,竟然让他们被动至此,这是莫宸完全没有想到的。 见对方没有吭声,李世民继续道:“接下来的几天,我还会像今天这样,苦肉计嘛,要演就演的逼真一些,如果岑明秀上当南下,你我共同合击,一举将叛贼剿灭,把我的话,带给两位太守。”
莫宸还能说什么呢?当使者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窝囊透顶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完全发挥不出来,一直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等到人走后,苏烈忍不住感叹道:“驸马年纪虽轻,却深得人心之道,你现在已经成功让宁家和岑家互相猜疑,我们已经将主动权握在手里,就看是对付宁家,还是对付岑明秀。”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腿道: “我这个啊,是跟秦王学的,秦王受鲁公与修武公教导兵法,总结出二字真言,我深以为然,打仗之前,叫算,开打之后,叫骗,正面决战永远都不是第一选择。”
鲁公是史万岁,修武公是杨约,这两人的用兵之道可谓一刚一柔,杨瑞师从二人,也算是刚柔相济了。 不要小看杨约,人家不比史万岁差。 “受教了,”苏定方微笑点头:“那么如果岑明秀南下,我们联岑打宁,还是联宁打岑呢?”
李世民笑道:“岑家,不过只有郁林一郡之地,而宁家世代掌控桂州,前者不足为患,后者乃心腹之疾,定方明明清楚,却还要问我,深得和光同尘之道啊。”
苏烈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了,怪不得太子让这小子给世子伴读,确实厉害啊,太子的眼光真毒。 接下来的这几天,李世民每天都会带兵出去叫阵,宁纯这边,也会意思意思的派些人做做样子,少量的伤亡无所谓的,只要能将岑明秀这条大鱼诱过来就行。 宁纯叔侄,眼下对岑明秀已经非常不放心了,派出去联络对方的使者,已经回来了,岑明秀说自己无法脱身,有什么安排,只管派密使给他传话。 宁纯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岑明秀,本来就是他的老部下,从前对他是言听计从的,眼下独自在外领军,已然坐大,渐渐的不受掌控了。 于情于理,宁纯都打算除掉岑明秀,另外再扶植一个傀儡,岑明秀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于是他派出密使,告知岑明秀,打算全力夺回钦江城,让岑明秀派兵过来帮忙。 岑明秀确实来了,亲自领了三万人南下,直冲宁家的大营来了。 而收到消息的李世民,亲率两千精锐骑兵,隐藏在县城北面十里的树林内,他跟宁家约好了,宁家负责在前面扛着,他负责伏击岑明秀的中军。 宁家整顿兵马,朝着北面布阵,准备打岑明秀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呢,岑明秀人家也是有备而来,双方大军一接触,就是全面大战。 岭南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整个大隋最能起内讧的地方,各部落之间经常打打杀杀,要不是冼夫人统一岭南,确定了以三大部落为核心的岭南政权,这个地方天天都能干仗。 本来一切都在李世民的计划之内,但是天算不如人算,他没有想到,广州方向的军队会来的这么快。 对方是谁领军,不知道,但是差不多两万兵马,已经浩浩荡荡的进入宁越郡。 本来准备了一锅饭,现在又多出一个吃饭的人,李世民丝毫没有慌张,短暂的沉默后,直接带着军队,朝着广州军方向去了。 宁纯与岑明秀,就让他们先打着吧,广州来的大军是个不稳定因素,必须先压制住。 两千骑军,在一片平原上布阵,军威雄壮至极。 最好的卫士,最好的装备,最好的战马,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统帅,这就不能以人数多寡来判断其战斗力了。 待到远方的大军接近,李世民只带着苏定方与尉迟敬德,策马离阵,待到接近弓矢射程方才停下。 明摆着就是想碰碰头,对方那边的主帅谈荣,也带着几名手下策马而出,来与李世民会面。 “观阁下徽记,应是出自左右备身府,不知小将军高姓大名?”
谈荣非常客气道。
两边的人马,都是干见不得光的事情,彰显番号的军旗都隐藏起来了,谁也搞不清对方什么来路。 但是谈荣接近之后,看到了李世民三人肩膀上的徽记,黑虎头,因为左右备身府,是军府改制之后的新增,其性质与汉朝的皇宫禁卫军虎贲军,是一样的,所以徽记是虎头。 李世民反问道:“你又是哪来的?冯盎的人?”谈荣笑了笑,不方便老实回答,道:“备身府在这里做什么?”
李世民笑道:“自然是平叛了,距离此地大约二十里,宁纯宁道明二位太守,已经与叛军岑明秀交战,如果你是冯盎的人,就去帮忙平叛,如果不是,就给我滚。”
那我到底是不是呢?谈荣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 “前方战事如何,不能只凭将军一句话,我得派斥候去探一探,如果属实,本将自会定夺。”
“请!”
李世民抬了抬,示意对方大可派人过去探查。
谈荣拱了拱手,调转马头,返回本部大军,派出几十名探子,绕过李世民防线,往钦江县方向去了。 “这下可乱套了,我们的本意是收拾宁家,冯家一到,岑明秀反而会出事,这可怎么办?”苏烈坐在马上,皱眉问道。
李世民笑了笑:“放心,这帮人不会插手的,他们会看到宁岑两家打起来了,但不会知道为什么打起来,形势不明的情况下,绝不会冒然用兵,我猜他会装傻,然后撤兵。”果然,到了下晌的时候,谈荣又过来与李世民碰头道: “两边大军未见番号,本将并不能听信小将军一家之言,就认定是宁家与叛军交战,既然备身府在此,自无需本将掺和,我率军退后五十里,再作细观。”
李世民点了点头:“那就滚吧。”
谈荣微一错愕,笑道:“小将军说话,从来都这么不客气吗?”
李世民策马转身,回头道:“你见过备身府,会跟人客气说话吗?驾!”
说罢,李世民策马离开。 谈荣双目一眯,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道:这小子如此蛮横,必有倚仗,恐有朝廷大军囤聚附近,我还是老实点作壁上观吧,不然一朝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宁家不至于连个岑明秀都收拾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