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赵帅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是很合适,只好夏海陪着,洛衿去县里找个代驾回来。
路程也不长,刚到半路就发现来时那座在修缮的桥,已经从一边完全塌陷了,洛衿过去询问了下了解到,是施工不规范导致的意外塌陷,要绕路的话耗时比较长,她只好先折返回去。
本来想先打个电话告诉一下夏海这个情况,结果却没人接。
明明已经到了白天比夜晚长的时节了,才下午,天上却渐渐变得灰蒙蒙起来,洛衿自己一个行驶在路上,心境莫名的变得不安起来。
该怎么形容呢……感觉自己好像是又攒了一点勇气的样子,回来这个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偏偏赵帅脚扭了,偏偏施工桥塌了,电话也没人接……
好熟悉的感觉,和以往人生中每一次即将被命运玩弄时候的感觉。洛衿带着苦涩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不安和倒霉,反而让她熟悉和亲切。
一个弯道处,对面迎面驶来一辆红色货车,当然两人都有在驶入这种延山弯道前鸣喇叭。只是俩车错过之际,听着耳边空气震动的鸣叫,洛衿脑海里一瞬间想象着,如果这个司机是酒驾,如果山上有坠石,如果刹车或者方向盘突然失灵,嗯,这样才该是自己的际遇该有的样子。
自己燃起希望和期待的时候,好像就应该要来一桶冷水才是。
“哼,是不是傻子来的呀?”洛衿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原样重复了一下记忆中詹无恙拿来笑话她的话,按了一下多媒体,车内开始响起音乐来。
很快回了去,却看见赵帅车上没人,旁边的房子已经荒废了,洛衿往前走了百来米,另一户修缮地挺好的房子却铁门紧闭,看来想找人问一问是找不到了,想着之前赵帅的话,洛衿思索了一下,虽然觉得可能性很低,但是还是姑且往东边边那条泥巴地面的小路走去。
这路沿着阶梯田,然后蜿蜒着穿过一小片没人打理了的竹林,越走越高,还没到目的地洛衿就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脚扭了还跑这么远啊,”洛衿一边跨过一截竹桩子一边说。
“啊,衿衿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以为怎么也得一小时呢。”夏海站起来,却因为蹲久了发现自己脚有点麻。
地上已经杂草丛生,被枯掉的竹子枝叶铺了厚厚的一层,因为不确定枯叶下面是一截断桩还是有石头有坑,这短短一段路夏海扶着赵帅过来走了接近二十分钟。
洛衿却三两下就到了她们面前,抬手揉了揉夏海的头发,“坏消息,去县里那条路必经的桥塌了,坏消息二,我觉得要下雨了。”
“明天不回学校的话?”洛衿用询问的语气看了看夏海,她心领神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好消息是我们会陪着你,但如果你强烈不愿意的话。”洛衿耸了下肩。
“怎么这么倒霉,”赵帅坐在旁边有高低差的土埂上,扭到的脚踝已经开始发红。
“衿衿……”夏海勾住洛衿的手指,看了看旁边那个墓碑,像这种乡镇,一个姓氏的人的坟往往是在一块地方的,而眼前这个碑不仅小,而且周围也完全不像是坟地的样子,就好似有人偷摸摸地在这里玩闹一样插了块方石头当作碑。
右下角原本埋过的杂草被拨了开,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丁字,但是用手往下再多扒拉一下应该可以看见完整的丁晓琪的字样,洛衿凑到夏海耳边小声解释:“我有个同名的姐姐。”
夏海满脸写着惊讶,挺直了身体,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洛衿,没发出声音地用口型问:‘不是吗?’原来不是你的墓碑吗?
洛衿笑着摇了摇头。
“那现在要去哪儿呢?”赵帅看她们在那里眉来眼去,出声打断问道。
洛衿指了指方向,“那边是龙潭镇,很近,去找个酒店?或者是需要绕路回县上,但那样就太晚了,这乡下天黑了不太安全。”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回去路上,换成了洛衿扶着赵帅,她虽然身高没有比赵帅高,却给了赵帅一种不是被她扶着,而是被她撑着抬着那种感觉。
趁着天还没黑,先坐洛衿的车到了旁边镇上,虽说是镇,但是却真的很小,总的都没几十栋房子,沿路这样看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酒店模样的建筑。去警察局说了下情况之后,里面一个中年女警察带她们去旁边的一栋建筑。
“之前调走的人住的,被子什么的应该都有,不行的话你们只能自己去前边永发超市买了,姑娘们就将就一晚上吧,明儿走之前来局里登记下还钥匙。”
里面是高中宿舍那般的四个床位,上面什么都没有,洛衿打开旁边的柜子,里面确实是有看起来像被子枕头和床单之类的东西。
赵帅之前坐了一屁股泥,她看这个洛衿不仅没有嫌弃她坐脏了车,而且看到这里条件之后脸上也没有露出嫌弃和不舒服的表情,心里倒是对这个人又产生了点别样的看法。
紧接着天上黑蒙蒙的乌云就降下雨来,乡镇里少有公共通行的交通工具,洛衿想去麻烦警察但去的时候看里面灯都黑了,只好去超市花了点钱让老板载她过去把赵帅的车开了回来。
车开回来之后又出门在餐馆打包了饭菜回来。
虽然趁着下雨通了下风,还是能感受到这个类似警员宿舍的地方有一股霉味,夏海提议之后三人就搬了椅子桌子,坐在宽阔的屋檐下看着雨吃饭。
都饿了,所以显得饭菜很香。
洛衿看了看夏海身上那件外套,她出门买饭之前还没有的,一下雨确实更冷了起来,洛衿放下筷子把自己身上外套脱了递给她,“穿我的吧。”
“哎,你,”赵帅不乐意了,怎么她好心给人家的,你还不愿意了。
吃完了饭也没事做,电视是不可能有的了,出门也不安全,三个人只有赵帅带了充电器,三个手机轮流充着电。
“好遗憾哦,没有去看你说的那个风景。”夏海坐在椅子上看雨,忽然挪了挪椅子过去靠在洛衿肩上。
屋檐上的雨水顺着瓦的缝成条成条滴下来,它们落地的地面上,早已因为经年累月的雨而出现了间隔均匀的小坑,原本漆黑的院子,因为夏海在地上放了个手电筒往外照着,显得亮堂了一点,间或有独属于乡间的蛙鸣传来,更多时候一切声音都隐没在雨声里面。
这种遥远的儿时记忆中的景色让洛衿感到平静异常,“明早再去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裤兜,发现自己之前在超市买的软糖不在里面,于是自然地伸进夏海穿着的外套兜里,找出那条软糖,从一端撕开喂给夏海一颗。
夏海转头往房间里面看了看,虽然里面的灯是暗黄的,但是能看到赵帅还坐在床上在打电话,只是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
“衿衿,”夏海含着糖小声问,“原来你有姐姐的呀?可是为什么名字一样的呢?”
难道这里还有这种习俗的?她很不解。
手电筒的光照着的地方能看到白色的雨水的丝线,更外面就只能看见漆黑的夜,洛衿看着那个模糊不清的分界线,希望能在光没照到的地方也看出些雨水的痕迹来。
这时候她没什么迟疑也没什么过多的思考或者担忧,只是被问了就自然而然回答起来,“听……阿娘说,生我以前我有个姐姐,可是被我爸给失手打死了,好在也没做出生登记什么的,生了我之后也就让我继续用那个名字了。”
“这样啊……”夏海拿起洛衿的手,捏了捏,突然背后传来赵帅的声音。
“好无聊啊,你们在聊什么呢。”姑且是去破旧的药店买了贴云南白药膏贴上了,她一只脚蹦蹦跳跳的倒是可以在这一小块自己到处跳动,这下正撑在门边,一只手也拖了个凳子过来。
夏海招呼着她坐下,傻呵呵地炫耀:“我可不无聊,我有洛衿在。”
“啧,”赵帅被她的笑惹得起鸡皮疙瘩,眼前这两个女生是什么关系,她可是清楚的很。
“赵记者,”洛衿又拿出之前和她说话那语气,“你只是来悼念老友的话,为什么看见我们就那么生气?”
赵帅用手扶着小腿,安放好这只扭到的脚,“该你们先说明一下,为什么那么恰好地一路上都跟着我吧?难道这里也有你的什么老朋友吗?”
洛衿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要是说我就是你的老朋友呢?”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赵帅想也没想。
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洛衿又淡淡地说:“我想大约所有死去的人都只会希望活着的人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事情都是□□或者自以为是,已经死了的人难道还能获得什么安慰吗?”
赵帅微微眯起眼睛看她,“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