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帅还睡得沉,两人就自己先开始吃早餐夏海知道她爱吃米粉,浇头的红烧牛肉的,夏海不仅给加了一勺剁辣椒,还加了辣萝卜和咸菜,解开提着的袋子之后,别提有多香。
洛衿刚拿了筷子搅拌了两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了几声。
"怎么了?"夏海在撕碎了油条丢进热豆浆里面,不解地问道。
"我本来想到,其实性格好要比长相有魅力地多,但是又意识到如果我这么说,好像就是在说你不好看一样。"
从夏海的角度看过去,她的侧脸被朝阳染了层薄薄的白晕,可表情上的灵动喜悦却完全盖过了她那五官平时的恬淡静谧。夏海暗暗想象了一下,换做从前,对话应该是:自己问她为什么突然笑起来,然后她摇摇头,“没什么。”
心里忽然洋溢出很多幸福感。
接下来,已经是大白天了,虽然隔了一晚上赵帅的脚踝果然更疼了,但是给她找了超市老板娘开车送她回去,虽然要价高了点,但是也不算很过分。
匆匆又分别了,昨晚上雨边喝酒聊天像个梦一样。
“小时候总是听阿娘说镇上怎么样怎么样,想不到其实这么近,镇子原来这么小。”洛衿一边这样轻声说着,一边目不斜视地驶离了镇子。
然后两人,又一次经过蜿蜒的山路回到了洛衿出生的地方,今天比昨天更冷了一点,天上灰蒙蒙似乎还有雨要下。
果不其然,洛衿带夏海顺着隐蔽的石阶爬到半山腰,天上就飘起毛毛细雨来,因为提前带了伞,虽然不至于淋雨,但是情绪上却多了一些哀愁。
准确来说,是夏海的情绪变得哀愁了起来。
眼前是一片荒废了的空地,依稀能看出来原本房子的残骸,像是被拆到了一半又弃置了,有些墙还留了半截,地面和断壁残垣上长满了杂草和青苔。
虽然四周围绕着竹林,却只是显得更加荒凉。
比起夏海莫名的难过,洛衿反而显得很开心。小时候,她穿着破旧如抹布一样的衣服,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挨打,即使是阿娘去世时候最后一次回来这里,也会潜意识里觉得浑身不舒服。现在却全然没有任何感觉。
很轻松。
听着竹叶随着风雨发出的沙沙的声响,洛衿从短暂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时就听见夏海一声轻轻的叹息。
“有点累吗?”
“没有啦,我体力也没有那么差。”
洛衿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屋子后面的路,“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个景色很不错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挺高的哦,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和我说。”
夏海看着她把头发理到耳后,不自主地就上前牵住了这只白皙的手,但是一点也不凉,反而温热且柔软,“会淋到雨的,”洛衿只是这样说了下,却并没有挣脱开的意思。
荒废了很多年的路,原本扑着的石子里带上了下雨后的软泥,刚开始夏海还在望着旁边看不到尽头的竹林,新奇地感受着竹林幽静的魅力,但是走了一段之后,眼前和身后都只有环绕在竹林里的这条蜿蜒的路,越往上去的竹子生长的就越高,颇有遮天盖日的感觉,反而油然而生一种孤寂的恐怖感。
“感觉,有点怕怕的。”仿佛是为了配合夏海,竹林间还传来风穿过的呜呜声音,明明洛衿脚步和自己一样,但就是觉得地上踩石子的声音处理自己和她以外,好像身后还有第三双脚在走路一样。
夏海吓得往后看一眼,但又因为身后那种空无一人和无尽的竹林的景象给更加悚然了起来。
洛衿笑着回答道:“天气晴朗的时候就还好,平时来的话确实会有点吓人。”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晚上,当时吓得我直哭,原本那边上也有户人家的,住了个老爷爷,听说那天晚上被‘从林子里传来的小孩的哭声’吓得够呛。”
夏海听她这么一说也被逗住了,想到曾经有个小小洛衿在这里吓得直哭,又好笑又心疼,好奇地问:“衿衿你为什么要大晚上跑这里来呢?”
“嗯……”洛衿忽然发现这事情没办法修饰,只好说,“不记得了。”
夏海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就是练成了微表情专家了,洛衿只是一点点微妙的变化她就明白了她在撒谎,“不是不记得了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嗯?”洛衿听到她的话抬了抬眉,“难道你现在是喝酒了吗?”
“啊?”夏海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瞬间意识到洛衿在说她说话没分寸地跟昨天喝了酒之后一样。
“欸?”夏海看着洛衿,一是因为被她调侃了,二是因为她这话中含了明知道她是清醒着故意撒酒疯的意思在,又惊又羞。
“嗯?”洛衿回她一个笑容。
夏海用力捏了捏洛衿的手,又小声哼了一声,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起来,“我没喝酒,但是被你的美色沉醉了,不行吗?”
“行,有什么不行呢?”
“啊你不要笑了,讨厌死了,”夏海被洛衿一如既往的很平常的语气和笑容弄得浑身燥得慌,这种感觉不亚于把她昨晚上借酒撒疯的情况录个像大家一起看来的羞耻。
洛衿其实很想告诉她,想说的话都可以说,没必要借着酒这种东西。
“有次被我爸打的时候摔着了头,躺了几天醒的时候刚好是半夜,然后我就想着,离家出走好了,又不敢往村子走怕被人看到,结果在这里走着走着又害怕。”
“哦……”夏海突然被捏了捏脸。
“就是不想让你不开心,才不跟你讲这些事情的。”
“那你不如趁现在一口气说完,”昨天看她和赵帅喝酒谈心,夏海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不知是不是眼下片刻的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何她认为现在就很适合和洛衿慢慢聊聊天。
“可是,根本说不完。”洛衿故作烦恼的表情。
“什么?”夏海吃了一惊,脑海里飞速的想着自己的衿衿到底是多悲惨才会让不开心的事情根本讲不完。
“因为很多都真的不记得了。”
“……”夏海觉得衿衿现在越发地喜欢坏心眼了。
“比如说书店,其实,因为光看不买,老板非常讨厌我。小时候一起学钢琴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所谓的天赋,他妈妈夸了我几次之后有天我就被他冤枉偷拿了他家的东西。”
“其实我也并不在意被冤枉,”洛衿忽然笑了起来,“我还记得那天他妈妈骂完我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之后,我走前还给在后面偷偷看着的他做了个很不文雅的手势。”
“结果转身就被阿娘又拉回去给人家道歉,因为我其实也没把他当朋友过,所以无所谓。”
“但是我很爱阿娘,所以她真心觉得我有偷东西的事情,一直让我心里有个坎。后来高中时候又一次倒霉,被人冤枉说我作弊,第二次看着阿娘毫不怀疑地就信了别人的话,让我她隔阂了起来。”
“但是我其实从来没告诉过她我因此非常非常难过,甚至因此内心深处很恨她。”
“大学时候,你那个穆老师,估计她也不是有意这样,但是她传出去的我精神有问题的事情,被辅导员知道之后,辅导员又担心出事就打电话告诉了阿娘,她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一头白发好像一夜老了十岁,我怨她辅导员说什么就信什么,又怨穆若叶无心带来的恶果,最后发现只能怨我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她一心希望我我成材然后为她长脸,我做到了,可她没要求过我陪伴她亲近她,我也假装自己从未意识到她需要这些。再后来,她一个人在老家生活,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到死也没有坦诚地交流过。”
“衿衿……”夏海听的心里难受极了,但又犹豫自己该不该假装不难过。
“要是说我现在对我曾经那一生有任何感想的话,大概就只剩下后悔没有和阿娘真正的像母女一样坦诚地交流,一起分担彼此的痛苦。其他的事情……曾经一度觉得心里像是堵了无数的大山,现在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
等阿娘去世了,才赎罪般的为了了解一下老人的想法在养老院呆了一年,结果因为学历太高,被其他员工排挤冷落,某次一位老人非自然去世之后被院里拿出来背了锅应付来闹事的家属,就连养老院也呆不下去了。
转而想着算了找个偏僻小乡村支教度过余生吧,结果又遇到了火车脱轨。
这么一想,这辈子实在是顺遂的有点不合理了。
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了竹林的出口,这几乎是在竹林中沿着一跳盘山的小路从山那边来了这边,视野开阔之后可以看见下面的一片湖以及更远的一些山。
算不上什么很特别的风景,但是在穿过一片竹林之后看见眼前景象,确实会让人有眼前一亮的开阔感和登高望远的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