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物部天狱达成契阔后,彼岸花听见宿傩在尘世感叹,她看了眼外界,“你干嘛救他?”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彼岸花当然没什么意见,她知道宿傩是真诚纯粹的家伙。
很好理解。
对他而言,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全都无所谓,不为善而善,不为恶而恶,言行一致随心所欲,彼岸花意味深长地看向物部天狱。
物部天狱笑笑,把食指放在嘴边,向彼岸花比了个噤音的手势。
宿傩像对黄泉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理由很重要?”
“不重要。”女人弯弯眼睛轻轻地笑了,她伸手触碰物部天狱的灵魂,花枝将他缠绕,很快灵魂消失,一朵赤色的彼岸花于女人手中盛开。
又隔了一段时间,大量的魂魄来到三途川,彼岸花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慢慢翻阅亡者们的记忆。
“通过吧,通过吧。”
“顺利出行,难以归来。”
“通过吧,通过吧。”
“这是鬼神的小道。”
“通过吧,通过吧。”
村里的人哼唱童谣,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
它被村民带到偏远的山林,但它通过村民残留的负面情绪和诅咒找到了回村的路。
这样的事重复了好几次,村民将它的行为归类为记忆。
这么小一点就记得路真可怕。
随后它又被村民扔下山、沉到水里、丢到野兽的巢穴,可是它回来了,又活着回来了......
村民不知道怎么办,村里的老人也不知道,有人提议把它镇压在神龛。村民们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神龛一定可以镇压邪魔。
一定可以!
毕竟那可是神龛啊......
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它理所当然地被镇压了。
在咒骂声中,它被绑住手脚强行塞进小小的神龛。
夹杂在恶意中,它接收着外界的一切。
不同的人发出相同的声音。
好烦。
啰里吧嗦些什么啊。
面对整个村的憎恶和诅咒,它没什么感觉,因为它没有被虐待的概念,它只是单纯觉得那些家伙很烦。
迟早有一天杀了他们。
村民很高兴,这样下去村子会越来越好,神明会庇护他们,神龛会镇压邪魔,一切都会好起来!
如他们想的那样,他们的生活确实好起来了。
神明并没有因为邪魔抛弃他们。
一位咒术师路过了他们村子,在他们的恳求下,他决定留下来,太好了。
物部师父真是好人。
是啊是啊。
这样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了。
村民打心底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一切都是基于自身做出的选择,每个人都做出了自认正确的选择。
这样做是对的,当然是对的,只是祓除诅咒、镇压诅咒罢了。
很快,它被村子里的人慢慢遗忘,这段过去也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再提起时他们只能依稀记得邪魔、除邪几个不详的词。
物部天狱看出村民在想什么。
愚蠢。
算了,这样也好。
他的生活发生转变是在一个下午,一道视线从树林毫不加掩饰地盯着他,物部天狱回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之后几天这种窥视感越来越强。
村民什么也不知道,村民知道的是物部师父突然把他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一个噩耗——神龛那边的诅咒加深了,不要往那边走。
村民们认真记下物部师父所说的每个细节,嗯嗯嗯,我们不会往那边走,我们不会打扰物部师父除邪。
生活日复一日地过着,村民在农田里种地,他们看到路过的咒术师,晃晃手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物部师父又出去啊?
是啊是啊,您最近出去的好频繁。
您带着这个箱子重吗?
要我们帮忙吗?
您帮了我们,我们也想帮您。
什么?不需要?
好吧,物部师父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您对我们有恩,我们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在它看来,外面简直就是群蠢货,无聊透顶。
它蜷缩在狭小的箱子,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算着什么时候对物部动手,算好时间,它闭上眼睛开始午睡。
杀人、死亡和鲜血对它来说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就像困了要睡,饿了要吃一样理所当然。
它如物部所期待的那样,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纯粹又自然的成长。
村民发现物部死亡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
村里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杖穿过人群来到物部的房子,室内血液四溅,咒术师的衣服上留着几个小小的手印。
诅咒!
灾祸!
邪魔!
神龛!
去神龛!
村民们浩浩荡荡地挤在一起,村里的老人先是让全村的人拜拜神龛,随后招呼几个成年人撬开神龛。
神龛打开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满地尸骨,除了骨堆上睡着的一个,骨堆下还有一个。
丁居住在神龛有一段时间,没有村民敢来这边,所以他来了。
来了之后,他对神龛拜了拜。
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然后他住进了神龛,神龛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从外面完全看不出底座被挖空,里面出乎意料的大。
就这样,人类村庄孤立嘲笑的外村孤儿被神龛里的邪魔当做了储备粮。
它单纯是要过冬,野兽的习性让它需要储备粮食过冬,杀了物部没有离开村子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等到春天再启程吧。
这几天丁到了晚上就出去挖野菜捕鱼,安全的期限是食物,那么反过来思考,是不是有充足的食物他就安全了呢?
它给出了答案,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储备粮不是理所当然安全吗?活的还新鲜。
丁放心了。
村民傻眼了,两个?
村里的老人没站稳倒在地上昏过去。
邪魔!
灾厄!
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村民们跑了。
呜呜呜,物部师父一定是被它杀死的,污秽!
不是一般的污秽!
丁冷眼看着村民一拥而散,骨堆上的它被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烦死了!”
“没事,只是村民找过来了。”丁平静地回答。
它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下次抓来吃吧,抱着这样的想法它又睡着了。
村里的老人醒来后立刻召开村里的会议,除邪,必须要除邪。
那些都是尸骨!
人、野兽、妖怪!
邪魔,绝对是邪魔!
晚上村民举着火把过来撒盐除邪。
撒完就跑。
它追上去,随后用大锅炖了几个跑得慢的村民。
丁在旁边吃着野菜和烤鱼。
“那个是什么?”丁指指村子上方一夜出现的咒胎。
它抬头眯着眼看了看,“不知道,应该能吃。”
丁面无表情地吐槽,“看起来就不好吃的样子。”
它没理丁,专心盯着锅里的村民,火候到了把处理好的野菜丢进去调味。
咒胎吸收着村民的负面情绪生长,然后被啃了。
咒胎无话可说。
等它出生了一定要离开这个破地方!
在外界的负面情绪和自身对外界的恐惧中,咒胎一天天成长。
确实不好吃,它啃了一口咒胎想。
它将味道归类为缺少调料上,于是村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整了点调料,咒胎又被啃了。
味道比上次好多了,它将咒胎定为储备粮二号。
丁站在底下晒太阳养金鱼,村民躲在屋子里看外面。
村民快被整自闭了,信!寄信!给咒术师们寄信!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物部天狱其实是个诅咒师,他留下的地址根本不会有人收信,也自然不会有人回信。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下雨了。
春季不下雨了!
庄稼逐渐枯萎,井里水位慢慢下降,河也在一夜之间干涸,土地龟裂,村民变得越来越暴躁。
咒胎也越来越惨,隔三差五被啃这谁受得了?
你去吃人!别吃我!
闭嘴,再说你就死在这。
嘤。
对于干旱,咒胎很有发言权。
因为它是村民认为会有灾难而导致灾难到来的假想咒灵。
本来按照天性它应该待在出生地。
再见了您,等我孵出来,我绝对要跑!
什么破玩意啊!
村民绝望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好害怕,灾厄一定是它带来的,为什么它一从神龛出来就大旱,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不管思考几次,村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情绪。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神明存在,请救救我们。
咒胎也快绝望了,别吃了,真的别吃了。
再被吃下去,它连孵化的机会都没有了,呜呜呜,怎会如此......
对了!
神明!
活祭!
送一个祭品过去吧......
很快村民们就商量好了,把它捉住送到寺庙,付出酬金拜托他们除邪,这叫什么......契阔?誓约?束缚?
总之就是这么个名字。八壹中文網
至于祭品就选丁。
反正他也是个孤儿,和它一样都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
它看着面前劣质的陷阱和躲在树林里的人沉默了。
烦人。
多花点心思造陷阱行不行?
算了,这样总行了吧,它钻进贴着符纸没啥用的笼子,假装被抓。
等那些家伙把它送到寺庙,它就把寺庙的人都杀了,那时候再回来把他们都杀了。
哎,就是玩。
想着,它露出一个任性又愉悦的笑容。
“你可别恨我们啊。”村民望着被麻绳绑住手脚的邪魔,理解一下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没事,我不会怨恨任何人。”
“但你们要小心,说不准哪天村子一个人都不剩了哟。”
“再见了,各位。”
“一定要加油活着。”
邪魔被送走后,村民找到丁。
“你可别恨我们啊,丁。”
丁双手合十坐在活祭的高台,“没事,毕竟也只有这种方法能让人图个安生。”
“我不会怨恨任何人。”
“但如果真的有彼世的存在,我一定会让村子里的人死后遭报应。”
“永别了,各位。”
“请多保重。”
看到这里彼岸花不想看了。
她对后面发生的事没什么兴趣,猜也能猜到,村子不下雨,继续干旱,继续活祭,继续苟活。
无聊。
就在她准备离开过去搭建的记忆,一个穿袈裟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出现。
对哦,他来拿物部的尸体,彼岸花玩着花想。
一个被诅咒折磨的村庄和一个路过的咒术师,更简单了。
村民希望咒术师留下来,为此他们想把他囚禁起来。
“为了我们,您真的不考虑留下吗?”村民们围住羂索。
自称是物部天狱徒弟的羂索看着村民无奈地笑笑,“不行呢。”
“那我们不会让你走,帮帮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
羂索轻拉头上的缝合线拆开自己的脑壳,“别这样,人家好难过喔。”
黏答答的脑浆顺着脸流下来,“都哭了呢。”
村民们愣在原地。
羂索用手惬意地转转自己的头盖骨,露出自己的本体,有着牙齿粉色的脑花说着话,“怎么了?不是说让我留下吗?你们这么恐惧就是你们不对了。”
彼岸花笑出来,有趣有趣,这个人真有趣。
村民被羂索的操作吓到,一哄而散跑得飞快,活脱脱像有恶鬼在追他们,救命——
呜呜呜......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遭遇这种事?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羂索安装好这具身体的脑壳,重新用缝合线封好,接下来就找物部天狱好好谈谈吧~
大致情况彼岸花完全弄懂了。
她瞄了几眼宿傩那边,发现宿傩在看一个家伙和咒胎的热闹,她长叹出一口气,亏了又不很亏。
“你们想谈什么?复仇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向谁复仇都可以哦。”坏女人有个坏主意,反正她稳赚。
村民:“——”
“这样啊,这样啊,没问题哦,当然没问题。”
对!
都是它的错!
诅咒它!
杀了它!
这样他们就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