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1 / 1)

卯时。

本该到出发之时,大伙准备就绪,范遥却姗姗来迟。不仅姗姗来迟,到的时候还一身甜香与炭火味。

知道十之八九是为了哄殷离不得已下厨去了,杨逍莞尔无奈,到也没打算说什么。张无忌到是习惯了范遥出没在灶前,没对范遥又去做饭感到意外,而且他确实会在要出远行前做些小糕点带上,张无忌见怪不怪,他还想着范遥还有精神去做吃的,代表他恢复得不错,可以放心。

两个有地位念范遥的都不打算计较,到是一边早早被杨逍叫起床,又枯燥干等范遥的周颠不爽嚷道:「范右使!教主不都说了卯时出发,你竟敢迟到,我们一伙人等你一个,你──!!」

范遥连话都不让周颠讲完,直接往周颠嘴里塞了一块糕,问道:「好吃吗?」

周颠手忙脚乱的接住咬断差点落地的糕,嘴里那口咬咬吞下,楞楞回答,「挺好吃的。」

「那就吃糕别说话了。」

范遥干净利落的打发了特爱来烦他的周颠,其他人看周颠被一块糕打发,都在心里闷笑。

另一边张无忌身边未见赵敏,范遥呆呆盯着张无忌看了一小下,在张无忌开口询问前转身,目光看过所有在场的人之后,往厚土旗那走去,来到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旁边,把手上的小包袱交给颜垣身后的一名旗使。

「给,苹果的,妳之前说过想吃。既然都要做了,便顺便做了一些。」

颜垣震惊地看着范遥,到是那名旗使迟疑的接过包袱,眼神也是有些愕然。

张无忌也踱步过来,目光里带着佩服之意,「范右使目光可真犀利,一眼就识破赵姑娘的乔装。」

范遥看了下张无忌,目光又回到赵敏那身厚土旗旗使的装扮,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身高一致,身形也相差无几,虽说是多少上了点暗妆,但这乔装顶多踩上及格边缘罢了。而且──生面孔优先怀疑。」

范遥的差评让张无忌好奇了下,「那要怎样才能算及格?」

范遥分别点点赵敏的脸、胸跟腰,「妆不够认真,有待加强,双颊可以塞点东西改变脸型。头发太有光泽。还有郡主身材玲珑有致,胸记得缠,腰间记得再绑上布条,才不会显得身形过于纤细。另外,除了容颜体格的改变,郡主妳自己也要注意妳的仪态不可太大家闺秀,豪放飒爽点才更像豪杰。」

张无忌、赵敏跟一边几名旗使教众听范遥的纠正听得哑口无言,赵敏道:「标准有够高的。」

众人皆是颔首同意。

范遥耸肩,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评语,稍微弯腰跟赵敏耳语了几句话,便向张无忌招呼一同回队伍前方。

成员全部到齐,出发前往少林。

拜帖早已送到,这次虽说是要去援救谢逊,但并未有强势敌意,希望是能用和解的方式解决,所以一伙人在路上也不算是太严肃紧张。

杨逍在出发后向范遥询问殷离只身过来的缘由,范遥无言地看了下天空,才叹气表示,殷离那小姑娘只是因为家里没人陪她觉得无聊才过来的。这理由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距离他们离开也过了一个多月了,怎么到现在才在喊无聊。对于杨逍的疑惑,范遥只好老实告知其实是因为君沁跟柳夕蕖也都出门了,殷离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才想过来找其他人陪。

君沁与柳夕蕖本就不算是明教里的成员,虽说是有点关系,但没正式入教,其实要去哪里,明教也无权介入,更没有需要报备的必要。自然的,张无忌跟杨逍也不会多问她们的行踪。

至于殷离,杨逍嫌麻烦的塞给了范遥处理,范遥也没想陪小姑娘装疯卖傻,两人独处直接讲道理,太危险不能跟就是不能跟,交换条件是范遥帮她做了份便当跟不少的糕点,也算是和平的交易完毕,殷离大概会安分的在分舵里等他们回来,会不会装疯捉弄其他分舵里的教众,那不在范遥的管辖范围内。

讲到糕点,让张无忌想起方才范遥跟赵敏说了些悄悄话,有点好奇便也向范遥问了下。

范遥也没隐瞒,讲明只是在说即便是混迹在五行旗里,赵敏身边一样有暗部守护,要赵敏不用太紧张。

还说没宠。杨逍笑他。

我没有!范遥绝不会承认这事。

张无忌听身后逍遥二仙两兄弟斗嘴,心里的紧张也驱散了几分。转眼看去,范遥脸上笑容明媚,比今日的阳光还舒适宜人,若非见过他在牢房那时面无情绪残酷无道的冷酷模样,他真的很难相信范遥当真是他们明教最阴狠偏激的那号人物。

那才是本性吗?

还是这才是本性呢?

「教主?烦请留步片刻。」

杨逍突然叫住张无忌,张无忌闻声停步收回杂念,将视线转向杨逍,「杨左使有要事?」

「也不算是要事,只是点建议。属下在想不妨让大部队先留守山下,仅带少数人上山,这样大张旗鼓上山,深怕惊扰少林,让对方会错意了。」

张无忌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就这么办吧。」随即扬声传令五散人以下原地待命,五行旗留两旗留守,其它三旗仅带少数精锐跟上即可。

传完令后张无忌才突然发现,他似乎没看见范遥的身影。

「范右使人呢?」

「恩,我在。教主找我?」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张无忌错愕自己完全没察觉,转身看去,范遥神情疑惑带有些许漫不经心,跟张无忌对到视线后,稍偏了下头表达疑问。

其实找范遥也没什么要事,不过莫名其妙地把气息收到无息,就觉得范遥又不知道想做什么,张无忌下意识就问了,「你把气息收到让人察觉不到是打算要做什么?」

范遥神情尴尬一瞬,但立刻就回复如初,「没什么特别的,教主不用在意。」

这很明显是想隐瞒什么,张无忌转头看向杨逍,眼神问他知不知道范遥到底想做何。

杨逍笑道:「真不是什么要紧事,刚刚旁边有只野兔,范兄弟不过就是想去抓罢了。」

「……」

「……」

张无忌无言以对。

范遥软笑纯良卖乖,心里稍稍可惜那只野兔,还有──没能抓出偷偷摸摸在一边林木中偷窥的无耻贼人。

张无忌重新领队出发。

范遥拿眼神问杨逍意见。杨逍轻瞥前方的张无忌,轻缓摇头,让范遥别打草惊蛇。

十之八九是成昆的眼线,范遥暗忖。

看样子杨逍多少也是猜到了贼人所属,但他还是拉住范遥,没让他真的去把敌人除掉,同时逼音成线说起悄悄话,『别去了。你看你才刚收敛气息不到一会儿,教主便察觉到不对劲。虽说看似有些心不在焉,远方的贼人没能察觉,但你的行动,教主是有在注意的。』

『……是因为牢房里的事,教主依旧耿耿于怀吗?』

『难说。但从这几日来看,教主没有要追究你当日在牢房里的行为。之前在堂上,其它人问起时,教主也说了你没做错事,还顺便说了你陪同教主在外一路辛劳,是他同意你不出席议事,隐瞒了你受伤的事。』

范遥意外地看向走在前方的张无忌,欲言又止,终归是什么都没有说,柔美的笑笑后便向杨逍表示他心情好贼人随他去吧。

.

号角远远吹动,明教群豪列队上山。少林寺中早已接到明教拜山的帖子,空智大师率领僧众在山亭外迎候。

张无忌也不牵拖,抱拳作揖开门见山道:「有劳空智大师迎候。敝教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要事向贵派相谈,在下便开门见山了。此次前来,特恳少林看在武林一脉上,开释敝教谢法王,大恩大德,日后必当补报。」

「阿弥陀佛。」空智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戒嗔戒杀,原不该跟谢法王为难。不过空见师兄命丧谢狮王之手。张教主乃一教之主,也该当明白武林中的规矩。」

「此事另有缘故,而如此憾事绝非谢狮王一人之责。当年空见大师甘愿受拳以化解武林中一场大冤孽,仁侠高义,在下也是敬佩不已。」

没想到当年的事似乎真有些隐情未解,空智大师便邀张无忌等人入亭,坐下详谈。

于是张无忌将空见甘愿受拳以化解武林中一场大冤孽的经过详细说了。空智叹道:「若非今日空闻师兄身体抱恙,贫僧真希望师兄也能知道这些详情。空见师兄以大愿力行此大善举,功德非小。」

张无忌献上诚意,「若有需,在下之后将真相书写成文字,送达贵派空闻大师过目。当年谢法王失手伤了空见大师,至感后悔,但事后细细回想,此事的幕后黑手,确实是贵派的圆真大师。恳请圆真大师出来,当面对质,便可分辨是非。」

空见皱眉,深觉明教事事推回给他们少林门人,自身撇得一乾二净,令人不苟,「圆真之前便死在光明顶了,如今要如何请个死人出来对峙?」

说不得冷哼,「圆真大师神姿百变,当日他在光明顶装死跑了,现若藏在少林寺,便叫他出来,明辨是非。你们少林可不要说包庇啊!」

可能是被戳中了一半的实情,空智稍觉得恼怒,将话锋刺了回去,「包庇?讲到包庇,贫僧可能还比不起张教主。我空性师弟之死,张教主该如何解释?汝阳王郡主与明教连手之事,又该如何解释?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双方谈话间冷嘲热讽,看不见讲和的契机,张无忌稍放软了态度,解释道:「空性大师豪爽侠义,在下当日在光明顶上有缘拜会,自是钦佩不已。甚曾和空性大师相约,日后相互切磋武学。岂知大师不幸遇难无缘履约,在下深为悼惜。但此事乃奸人暗算,实与敝教无涉──」

空智打断怒道:「张教主花言巧语,于事无补!你身为一教之主,信口胡言,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

周颠口直心快,抢言道:「欸!你才信口胡言!你这秃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是吧!」

范遥暗揍了周颠一下,又再瞪了周颠一眼。周颠本还想骂,却见范遥眼神冰冷,赶紧闭嘴安静。杨逍也稍微注意到范遥的目光冰冷,知道他其实很恼空智的不敬之词,大概是看在张无忌在场而没有动作,想了想还是向范遥传音提醒『脑袋里想想就好,先别出手』,范遥轻轻点头,表示他会暂且不动。

张中说道:「空智大师,我教主敬你是前辈高僧,给足了你面子,你可知自重二字怎写?再说,教主向来守信重义,岂会说一句假话?你辱我教主,纵然教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我们做部属的可不会善罢罢休。」

空智冷笑道:「怎么?难道魔教辱我少林,未曾有过?我们失手被擒,囚于万安寺中,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自来邪正不两立,那也罢了。也多亏张教主出手相救。但你们来到我少林寺,在十六尊罗汉像的背上刻了十六个大字,『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真威风!」

这十六个字,是当日赵敏手下将少林僧众擒去之后,以利刃刻在十六尊罗汉的背上。范遥前世曾为避免赵敏嫁祸于明教的阴谋得逞,而回头将罗汉像转向,这世则是为不更动已知历史特别吩咐了暗部将十六尊罗汉像转向。后来张无忌与杨逍等人发觉,看过后仍将罗汉像移正,没想到还是给少林僧众发现了。

张无忌口才不佳,又想到这确实是赵敏胡闹,此时赵敏受他护佑疼惜,自然不可能将过错全推往给赵敏承担,不禁内心有愧,无话可答。

张无忌的尴尬,明教的几个人自然看得出来,杨逍回道:「空智大师的话,可让我们不懂了。敝教张教主是武当弟子张五侠的公子,江湖上尽人皆知。我们就算再狂妄万倍,也绝不敢辱及教主的先人。教主自己,又怎会刻甚么『再灭武当』的字样?空智大师乃有德高僧,岂会连其中这小小道理也不明白?在下相信绝无此事。」

这几句话振振有辞,反将一军,顿时令空智为之气结,道:「与各位在此空言争论,于事无补,干脆请诸位随贫僧前赴罗汉堂,谁是谁非,一见便知。」

张无忌闻言,顿时心慌,踟蹰不答。这一进罗汉堂,谎言不攻自破。

范遥默不作声地起身,往亭外走去。

「范右使?」张无忌纳闷喊道。

范遥也是纳闷张无忌喊住他做甚么,「嗯?不是说要去罗汉堂吗?空智大师,赶紧带路。」

杨逍跟着起身笑道:「如此甚好,空智大师,请带路吧。」

眼看左右使态度自然,张无忌虽还有点犹豫不决,但又觉得此时他露出踟蹰的态度,会引起他人嫌疑。即便不明其意,但他们俩的态度不见异常,赵敏更又伪装混在厚土旗里,想来不会被少林的人发现,便放宽心了不少。

一行人来到罗汉堂。空智向罗汉像下拜默祝,便吩咐几名弟子恭移罗汉像法身。六名弟子依言上前,同样合十默祝几句,然后六人合力,将第一尊罗汉像转了过来。

只见那罗汉像背上已削得坦平,涂上了金漆,原来那个大大的「先」字,早已没半点痕迹。这一来,不但空智大吃一惊,张无忌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少林群弟子一齐动手,将其余各尊罗汉像一一转过。罗汉像背上光滑平整,压根没有一笔半划,霎时之间,群僧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曾看得清清楚楚,每尊罗汉像背上都刻有大字,拼起来便是「先诛少林,再灭武当,惟我明教,武林称王」等十六字,但为何会突然不见?细眼一看,这罗汉像背上金漆颇新,显是近月才刚涂上去的,但少林寺数月来守卫何等严密,要铲去这十六尊罗汉像背上所刻字迹,再涂上金漆,这工程着实不小,寺中僧众却全无知觉?

张无忌转过头来,见杨逍和范遥正相视而笑,一人欢欣一人无奈,心下顿时有谱,那肯定是他的光明使者们心思慎密,先一步料想到少林会刁难,并将这事和平的解决了,内心感谢无比。

杨逍见群僧惊愕不已,便道:「看来贵寺福泽深厚,功德无量,十六位尊者金身完好无缺。或许正如空智大师所言,先前曾遭奸人损毁,但十六位阿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立即自行补起,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说着杨逍便向罗汉像恭敬合十拜下。见状,张无忌、范遥等人跟着一同合十拜下。

空智才不信罗汉显灵、佛法无边等等的鬼话,料定是明教暗中做了手脚,可惜没能人赃俱获,只能认了技不如人,但不论怎样,罗汉像的修复,总是向本寺补过致歉,心中存着的气恼不由得消解了三分,而对明教众魔头神出鬼没的手段,也感到几分佩服与几分惊惧。

「罢了,罗汉像既已完好如初,此事便不必再提。」空智挥手命群弟子推罗汉像转正,又道:「金毛狮王目前由师叔们看管,需先同三位师叔过问才能决定。贫僧先为张教主等人安排一处偏殿歇息。容贫僧去去就回。」

张无忌接受了空智的安排,一伙人便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客殿。大伙兄弟们把里屋让给张无忌,自个儿找椅子歇息。张无忌把杨逍跟范遥喊进了屋里。

房门关上,张无忌邀两人入座,便直接开口,「罗汉像的事多谢了。」

杨逍跟范遥都被张无忌的道谢给弄得措手不及。

范遥急道:「教主,不必多礼,这是属下该做的。」

杨逍也跟着附和,「教主,罗汉像的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没留意也是应该。」

张无忌心暖他们总是贴心,好奇问道:「这次是谁的主意?」

范遥没吭声,杨逍答道:「是遥弟。」

范遥不满的瞥了杨逍一眼,对他没帮自己保密感到不满意。

杨逍笑问:「不满甚么?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好瞒的?就是你的主意,也是你的吩咐安排,还想说你怎么突然对少林的佛像上心,原来是先料到了他们会拿这事出来说嘴阿。」

「──」其实不是这样,他根本没想这么多。

范遥看了下张无忌,稍稍恍神。他会注意起这事,其实是因为在张无忌潜进少林寺那时,佟悄悄回报过听到有僧人在说罗汉像的事,他才萌生出应该要稍微「毁尸灭迹」一下。但当时也只是想想,还觉得不急。而硬是在短短时间内要求暗部们修复完成的最主要原因,也不是因为听到张无忌要上少林救谢逊,仅仅只是因为,牢房里的事惹得张无忌心烦意乱,事后范遥小小的私心与将功赎罪罢了。他想让罗汉像恢复原状的真意,是想着要消除难以解释的把柄,能让张无忌无后顾之忧。

说起来,也只是毫无大义凛然之意的私心讨好罢了。

少林当真把这事拿出来说嘴,只是凑巧。

「范右使?」看范遥突然安静,张无忌轻声呼唤,他多少还是担心着范遥的身体状况,「还好吗?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教主莫忧。」范遥笑笑,「罗汉像的事只是凑巧罢了,只是想着既然郡主要投靠明教,那以前惹出来的事,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好了。」

「遥弟。」杨逍一边叫着,突然出手往范遥前额拍了下,范遥猝不及防的中招,还来不及抗议,便听见杨逍又道:「别说谎了。你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我才没说谎!既然收容郡主,那当时郡主搞出的事一定会被人当作把柄要挟啊!」

「所以你排除了这个『把柄』。」

「──」

「倒是真没说谎,只不过是没说清楚而已。」杨逍很清楚,范遥这次的行动,压根跟赵敏一点关系都没,『会成为把柄』这才是范遥的重点,「下次想用这招打马虎眼带过,记得选我不在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不揭穿你。」

「恩,我会的。」范遥闷闷不乐。心里同时抱怨了明明杨逍就可以不拆穿,分明就是故意的。

「至于真正的理由,要不要自己说一下?」

「──」范遥沉默。

先前杨逍跟他说过了,张无忌并不需要他的那些「讨好」,所以此时此刻,他没办法回答。

张无忌不曾知道他们兄弟俩之间的谈话,只听得出范遥有所隐瞒,张无忌问道:「范右使?你还瞒着我什么?」

这个问法,几乎能证明了张无忌相信杨逍的话,确实认为他有所隐瞒。

在这情况下,他的回答会被相信吗?

范遥为自己的不安苦笑,「──没有。教主放心,我不会背叛你。」

这回答让张无忌稍皱眉。

这是谎言,连张无忌都听得出来。

他的忠诚是真的,但他的「没有」却是谎言。他瞒着什么,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

张无忌注视着范遥,从那向来软绵的笑容中看出了一丝的不安。

张无忌叹道:「范右使──」

范遥垂眼,唯唯诺诺,他不能理解为何张无忌不太开心,「我应该没有做错事才是。」

「你没有做错事。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意。」

「真意──」范遥欲言又止。

张无忌也是拿范遥没办法,他总是做不出厉声命令范遥一定要说的这样的事,但杨逍可没这些顾忌,他起身绕到范遥身后,伸手摀住范遥的眼,把他的头按进怀里,然后他要张无忌再问一次。

张无忌愕然,还是带着试探的想法,重问了一次,「范右使,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真意是什么吗?」

范遥看不到张无忌的表情,实在无法得知张无忌此时的情绪,稍微有点觉得被欺负的委屈,咬牙踟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只是──想、将功赎罪罢了,没别的意思。」

张无忌愣了愣,「将功赎罪?但是你并没有做错事啊?」

「你总说没有──但是牢房里的事你并不能接受不是吗?我做过头这事你也没责怪我──我只是想──」

「遥,接下来别说了。」

杨逍打断范遥的话,他知道范遥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十之八九是掺着扭曲价值观的小小私心与愿望──只是想讨好你、想让你不要忧心、想帮上你的忙而已。

简单而纯粹,却如此沉重扭曲。

「杨左使?」张无忌不解。

「接下来说的话大概不怎么动听,还是算了吧?反正遥弟的真意也听到了,教主放过他吧?」

杨逍放开范遥。范遥无精打采向张无忌笑笑,让张无忌一阵心疼。

他觉得范遥的笑容,无力又失落,十分的没精神。他很少看到范遥这样笑。

是不是不该这样勉强范遥?

范遥多少察觉了张无忌神情里的内疚,说道:「阿,教主,我没事,不用在意。我也不该瞒着你的,这只是我的私心而已,被你知道觉得有些害羞,所以才没说的,我没事的,还请教主原谅我的无礼。」

范遥的话让张无忌下意识地起身走到范遥身边,抬手摸了摸范遥的头,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当即傻住,「呃!抱、抱歉!我太失礼了!」

然后他看范遥整个人傻在那,就像被冻住般凝固片刻,在张无忌小心翼翼喊他的时候猛地回神,急急忙忙从张无忌身边退开,半掩着脸急道:「教、教主!没事,不要紧,不用道歉!我、恕我先离席!」

然后话一说完,也没等张无忌回应,匆匆忙忙地推开窗,飞快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身影。

张无忌也是尴尬地想把自己埋起来。

杨逍在旁似笑非笑的看完了这一切。

「教主刚刚──」

「杨左使,你什么都没看到!」

「是,遵令。」杨逍笑回。

张无忌绝对不会承认,他刚刚看到范遥那失落的样子,一度产生了范遥跟动物有几分相似的想法,当时觉得应该要哄哄他,下意识的就选择了对待动物的方式去摸摸他的头,他自己也是有几分愕然。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他可是长辈阿──

但是不知怎么的,张无忌却觉得不管是杨逍还是另一个当事人范遥,对这突发事状都没有生出些负面情绪。杨逍微笑当看戏,一点也不觉得张无忌哪里做错了。而范遥那反应,比起受到屈辱,更像是太害羞落荒而逃。

将视线转向那大开的窗户,张无忌倒是有点想去找范遥回来问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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