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练剑几年了?这柄剑比你的个头还高,拿着不方便吧?对了,咱俩面对面坐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经此时正坐在前往白玉长城的苦作舟上,笑眯眯的逗弄着坐在对面的抱剑少年。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肌肤雪白,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神色间带着几分腼腆,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他怀中抱着一柄大剑,约有寻常青锋的三倍宽厚,长度更是比少年的个子还高出一头余,典型的重剑,一旦挥舞起来,可想而知会有多力大势沉。
粗厚的重剑与腼腆的少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人不由得生出许多的好奇。
偏偏,李经生来还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这一路过来,他已经不知逗了少年多少次,只是少年总是腼腆冲他笑笑,并不接他的话。
“嗡嗡嗡……”
重剑发出了沉闷的剑鸣,仿佛一位忠诚的守护者,向他发出了警告。
别欺负我的主人。
这是一柄生出灵智的重剑,嗡声回荡在李经的识海内,化为了一行字,杀气腾腾。
李经笑了,摊摊手,对重剑传达心语:冷静,冷静,剑兄,我没有恶意。有你这么凶猛的剑灵护着,谁敢欺负你的主人。
灵剑护主,这是天性。
少年小小年纪,家中长辈就敢让他一个人出门,自然也是信赖这柄重剑的威力与灵性。
李经可不想无缘无故就当头挨一剑。
重剑又“嗡嗡”了两声,然后剑鸣声转为轻柔,仿佛在安抚少年。
少年下意识的用脸颊蹭了剑身几下,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忽然对上李经笑眯眯的眼睛,才意识到这仿佛撒娇一般的动作,都被对面这个看着很不正经的大哥哥给看了去,顿时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越发的腼腆不敢看人。
重剑的“嗡嗡”声又响起,比先前还多出几分隐隐的怒气。
李经耸了耸肩,正要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可闭嘴吧。”
是后座的人,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
李经转过身叫屈:“我也没说几句。”
那人服气:“你知道他是谁?”
李经叹了口气:“这不是不知道,所以才问的吗?”
那人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是开山剑刘昆的胞弟刘仑,常坐这艘苦作舟往来的人哪个不认识,你别看他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手中的重剑抡起来,擦着就伤,碰着就断,更别提刘昆还是个宠弟狂魔,砍死你也就一剑的事。”
李经一听“开山剑刘昆”,不但不惧,反倒来了劲儿。
“你说的,是白玉长城赫赫有名的刀剑双盾中的剑盾?”
那人略带敬意的道:“你既然听说过,可就老实点吧。”
他话音还没落下,就见李经兴致勃勃的又转回去,对少年道:“你哥长什么样儿?啊,你们既然是同胞兄弟,那应该长得很像才是,莫非大名鼎鼎的剑盾,也生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完了!
后座上的人以手抚额,然后果断的猫腰就地滚离了原地。
就在他才滚了一半时,听到“小姑娘似的”五字的少年也突然翻了脸,腼腆褪尽,峥嵘乍生。
“辱我胞兄者,死!”
重剑嗡嗡,应声出鞘,向着李经当头砸下。
我去,这小子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啊。
猝不及防的李经,反应也是极为迅速,抱头就地一滚,好巧不巧,跟后座的人滚到一块儿去了,头挨头狠狠一撞,满眼金星,同声唉哟。
卡嚓!
重剑砸实,前后两个座位,通通碎成渣。
一击不中,重剑又一次腾空而起。
“我错了,饶命!”
剑未至,劲风已先扑面而来,李经果断求饶。
重剑停在了他头顶三寸处。
少年握住剑柄,眼神凌厉,声音清越:“念你初犯,饶你一次,若有下回,取尔狗命。”
说完,他回剑入鞘,仍是坐回原处,只将重剑抱在怀中,又仿佛是那个腼腆得如同女孩子一般的白净少年。
李经心有余悸的擦擦额角冷汗,与身后那人互相扶着站起来,低声抱怨:“你说刘昆是宠弟狂魔,可没说刘仑也是护兄狂魔啊。”
那人欲哭无泪:“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
别人嘴欠,关他什么事啊,瞧这池鱼之殃。
看着已经碎成渣无法下脚的座位,二人同病相怜的互看一眼。
“你惹的祸,你赔。”
“好,我赔。”
见李经这么大气,那人这才乐了,道:“兄弟,咱俩也算经历患难了,交个朋友,我叫范同,你怎么称呼?”
范桶?
谁家爹娘这么缺心眼儿,给自家孩子起这么个名字。
李经犯着嘀咕,正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忽觉得背心上汗毛倒竖,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大家赶紧跑!”
他用力推开范同,然后二话不说,冲向了苦作舟的甲板,抱头跳进了云海中。
“跑什么?”
范同被他推得差点摔倒,愕然大叫,声音未落,就见刘仑蓦然抬头,目中又呈厉色,与此同时,那柄重剑无声出鞘,横于少年头顶,仿佛一面厚重的剑盾。
妈呀!
范同也算是危机感敏锐的人,一见此景,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就抱头蹲到了刘仑的身边。
“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啊……”
唯恐少年以为他有恶意,他紧张的解释,但少年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目光只看向苦作舟外。
这一幕引得舟上其他乘客瞩目,正有人想要出声相询时,只见有人脚踏一道青色剑焰,自后方掠来,其势如电,瞬息而过,快得连那人是什么模样都来不及看清。
苦作舟就此从中一分两半,连人带舟,就此摔下云间。
“救命……”
感受到无尽的下坠,范同吓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欲哭无泪。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李经那声“大家赶紧跑”是什么意思。
可是人在天上,四面皆是云海,往哪儿跑啊。
“闭嘴,吵死了,再吵,把你扔下去。”
刘仑清越的声音传来,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范同立刻安静下来,这才察觉到,原来自己并没有摔下去。
少年揪住了他的腰带,那柄重剑正踩在少年的脚下,托着他凌空而立。
一同摔下来的乘客也正各自顶着苦作舟赠送的“平安无事符”,悬浮在空中,纷纷破口痛骂那道肇事的剑焰。
见范同平静了,刘仑仍是不满意,喝问道:“你的平安无事符呢?”
范同哭丧着脸:“我没要。”
苦作舟的船票钱里,包括了平安无事符的价钱,他就图能省两个子儿,没要平安无事符,硬是磨着舟主把船票钱打了折扣。
刘仓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气道:“抠不死你。”
范同不服气道:“我乘坐苦作舟来来往往几十次,从来没有失事过,白花冤枉钱干什么,谁知道今天撞了邪……哎哎哎,刘仑,你干什么,往哪儿飞呢?”
原来就在这时,刘仓突然御剑向着青色剑焰消失的地方飞去,可把范同吓了个够呛,依这少年的脾气,怕不是要去寻那青色剑焰的主人的麻烦。
“在白玉长城辖属范围内无故肇事逃走,岂有此理,我去拿他。”
“啊?你疯了,你打得过他吗?换你哥来还差不多。”
范同脸都绿了。
“小刘公子,小刘爷爷,你去送死,别带着我啊,我是无辜的……”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平安无事符就拍到了他的脸上。
“滚!”
少年一把将他甩出老远,随后踏剑远去,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