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平静笼罩在白玉长城的上空,就连空气中的寒风,也渐渐停止了嚎泣,唯有飘雪,一时有,一时无,断断续续的为白玉长城裹上银妆。
梁青山的伤势经过几日休养,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锦鲤剑依然陷入沉眠之外,基本没什么其他损失。
反倒是厉长老,至今还躺在治天下的疗养小院里只能隔着窗户看一眼空中乱飘的雪花。
不是这位长老当时挡在前面承受了冥狼妖君最后一击,恐怕梁青山这会儿连尸骨都找不到,于情于理,自当探望。
但也不能空着双手去,梁青山痴于剑道,不理外事,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是往日他身边的事都有梁青溪和李经为他打理,完全不必他自己去操心,而如今……
他还是去找了李经。
“让我陪你去坊市挑选送给厉长老的谢礼?”
李经很惊讶,梁青山竟然还愿意为私事来找他帮忙。
“救命之恩,不可不郑重。”梁青山道。
这倒也是。
李经也认真起来,想了想,道:“恩重礼不可轻,寻常之物不能体现你的心意,太过贵重的……”
梁青山也负担不起,兜里恐怕比他这张俊美的脸孔还干净。
他平时不管钱,都是梁青溪管,梁青溪死后,她把身后物全交给了李经。
李经后来为了逃命,又把所有的钱都花用光了,还落一身债,所以……这份谢礼很不好搞。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还不如不送。只是照顾梁青山的脸面,话不能直说,于是李经硬生生转了话风。
“白玉长城太偏了,哪能有什么太贵重的好东西,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看他有什么建议。”
他带梁青山去见的是范九贵。
范九贵在白玉长城经营范楼十几年,坊市中有什么好东西他最清楚,只是又要能拿得出手又要不是很贵重,就算是范九贵,恐怕也会很为难吧。
妖魔大军攻来时,范楼生意冷清了不少,白玉长城大胜之后,人心振奋,欢庆连连,日夜都有人订宴畅饮,范楼的生意一下子就又红火起来。
范九贵久伤初愈,本来还要调养一段时日,但范同一个人经验不足,忙不过来,人少时还能勉强应付,人一多就常出纰漏,范九贵只好出来帮忙,虽说辛苦,倒也满足。
李经来找他,还没来得道明来意,范九贵就热情的让范同腾了个雅间上酒上菜,亲自作陪,好生招待。
“这位可是手刃冥狼妖君的剑宗梁公子?”
落座之后,范九贵就看向梁青山。
梁青山微微欠身:“晚辈正是梁青山,击败冥狼妖君并非我一人之功。”
“梁公子不必谦虚,真龙幻身缠绕在冥狼妖君的身上,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纵然不是你一人之功,也当居首功。这一杯,我敬公子。”
梁青山迟疑了一下,李经连忙伸手接过酒盏,笑道:“他从来不喝酒,这杯酒我替他干了,范前辈您随意。”
范九贵也不勉强:“梁公子不愧是剑修,自律自省,端方君子。”
说完,他正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想斜里伸来一只手,夺过酒盏。
“九弟,你久伤初愈,不宜饮酒,这一杯,由我代你饮了吧。”
原来是方正,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竟无人察觉。
范九贵冷了脸:“不敢有劳方家主。”
李经左看看,右看看,思忖着:范前辈还没消气呢,可怜堂堂方氏之主,竟连一个误会都解释不清楚。是了,恰逢妖魔大军攻来,方世叔赶去阵前御敌,这才消停几日,怕是还没来得及跟范前辈解释。
想到这里,他立刻决定帮方正打个圆场,便起身笑道:“方世叔,真巧,快入座,我与梁青山还没谢您援手之情呢,正好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他说的自然是先前方正帮忙为梁青山探查识海有没有被动手脚的事。
梁青山看了他一眼,跟着举起酒盏,沉声道:“多谢方家主。”
如此一来,范九贵自然不好再冷着脸,只转开头,就当没看见方正像得了便宜一样美滋滋的坐下的德性。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不饮酒,就让判官代你喝吧。”
方正与梁青山碰了碰杯,又指着李经:“你罚三杯。”
李经苦了脸:“凭什么啊。”
“凭你出来喝酒也不叫上我,就该罚。”方正戏谑道。
李经被噎得哑口无言,得,算他白做好人,闷闷的连饮三杯酒,然后把酒盏往桌上一扣。
“世叔满意了?”
“你小子喝个酒还有脾气,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方正的罚酒,有几个人能喝得起。”方正笑骂道。
本不过是一句玩笑,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九贵冷笑一声,道:“原来方家主迂尊降贵到范楼,竟是来耍威风的。”
“九弟,你终于肯搭理我了。”方正欢喜道。
范九贵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李经和方正一唱一和的当,李经对他有恩,自不好怪罪,只能横瞪了方正一眼,扭头不理,只对李经道:“李先生先前说有事请教于范某,不知是何事?”
李经倒是想说正事来着,可见方正对他连使眼色,心中便想:方世叔与范前辈多年误会不得解,好容易才寻到了说话的机会,我自当有成人之美,反正谢礼一事,过后再请教也是不迟。
于是决心再帮方正一把,便笑道:“范前辈,恕晚辈冒昧,想请教一下您当年与方世叔究竟生出何种误会,才教您这么多年都不理睬于他?”
梁青山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家伙好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暗哼一声,却也没拆他的台。
范九贵脸色顿时不好看:“他让你问的?”
李经连忙道:“不是,是晚辈自己好奇。方世叔与晚辈说过您二位当年一见如故携手同游的往事,纵然方世叔当初因家中突生变故不辞而别,也不值得您十余年都耿耿于怀,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他说啊。”
范九贵这气性真不是一般的大,这种事说开了就好,就算再生气,气个几日也就抛到脑后去了,何至于十几年后重逢,还整得跟仇人似的。
方正悄悄给他竖大拇指,问得好。
李经受到鼓励,于是又笑道:“前辈要是实在气不过,骂他几句也能解气,我想方世叔定然是会坦然受之。”
“对对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方正连连点头,太上道了,这便宜侄子没白认。
范九贵忍了又忍,终于推桌而起,怒道:“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旁人,方正,你为人虚伪,假仁假义,一味的避重就轻,我本不想揭穿你,你为何步步紧逼,真当我没脾气吗?”
说罢,当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