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长城迅速进入了戒严状态,各处坊市结界大开,只许进,不许出。
守城修士们兵分两路,一路在各坊市间巡查可疑人物,一路在山野里拉网扫荡。
长老们怀疑……不,长老们确信,有妖魔混进了白玉长城。
证据就是……幽冥狼君的尸首。
岑长老在尸首上发现了夺脉噬魂的痕迹。
那是禁术中最歹毒的一种,天也不容,因此一经施展,必然会犯下天怒。
夺脉者,夺其妖脉。
噬魂者,噬其妖魂。
人与妖魔血脉不相通,神魂不相融,能行此禁术者,也唯有妖魔而已。
而冥狼妖君并不是寻常妖魔,他是幽冥里数得着的大妖魔,血脉之强,妖魂之重,也不是一般妖魔能承受的。与他有同等修为境界的妖魔,也不需要对他行此禁术,两种同样强悍的血脉妖魂,只会造成剧烈的冲突,最终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唯一能从夺脉噬魂中窃夺幽冥狼君的修为境界而没有血脉妖魂冲突之患的,只有他的嫡系至亲。
众所周知,冥狼妖君仅有一子,正是在那场大战之中被梁青山打成重伤的叶青獒。
当日叶青獒随妖魔大军一起退逃,按理来说早应该逃回了幽冥里,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战场上盗取了冥狼妖君的尸首,还潜入了白玉长城,行此逆术,犯下天怒。
此贼目的何在?又是何人接应于他?如今藏于何处?
长老们对此忧心冲冲,自然是严阵以待,加紧搜查,尽早将叶青獒拿获擒杀。
而岑长老却一直在研究冥狼妖君的尸首。
“长老,您盯着尸首已经看了三日三夜,看出什么了?”李经蹲在一边,有点无聊。
冥狼妖君的尸首上,血肉已经化尽,妖脉被夺,妖魂散尽,除了白骨就剩下头颅,没有留下半点有价值的东西,他不懂岑长老为什么还一直看一直看,看出花儿来冥狼妖君也活不过来啊。
“你懂什么,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只要施术,必有痕迹,断不可能完全消除。这具尸首上应有一些线索,可凭之寻出施术之人,介时老夫定然要亲手斩除此医修败类。”
岑长老声音里含着隐隐的火气。
李经毕竟心中有鬼,闻言吓得脖子一缩,讪讪道:“长老,妖魔所为,与医修何干,您这话未免过于武断,别冤屈了好人。”
岑长老瞪了他一眼,道:“武断?老夫所言有理有据,何来的武断。冥狼妖君是幽冥里数一数二的战修,其子纵然继承不了他三分战力,也绝对不可能修行医道,而夺脉噬魂这等禁术,不是医修断然无法施展,此事背后,必然有我辈败类在帮叶青獒。”
李经心里一突,岑长老言之有理,但山海之间懂得禁术的医修能有几人,何况又是在这里偏远的白玉长城,若真有这么一个医修存在,连他在内,白玉长城就有两个通晓禁术的医修,这比例未免过高了。
岑长老又道:“夺脉噬魂乃是禁术中的禁术,歹毒之极,修此术者,必非善良,你看这具尸首上血肉全无,老夫看了三日三夜都没有寻出施术痕迹,可见这败类施展此术,经验丰富,绝非是初次,在此之前,已不知造下多少恶孽,惹来几回天怒。”
“长老,您对禁术为何如此了解?”
岑长老的话令李经非常吃惊,又忐忑难安,夺脉噬魂在禁术中也是极难修行的,他有秘籍在手,都没有修行过此术,当然,这也是因为此术阴毒之极,他不愿修行的缘故。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修行,夺脉噬魂的修行门道绝对不是一个没有修行过禁术的医修能说得明白了,更遑论是一眼看穿。
要知道他第一眼看见冥狼妖君的尸首时,都没有察觉到这是禁术,还是因为血腥味过于新鲜,不像是已死多日,他好奇之下多观察了一会儿,才终于看出端倪,当时就吓得不清,赶紧禀报给长老。
可岑长老却在看冥狼妖君尸首的第一眼,就判断出了夺脉噬魂。
难道岑长老也跟自己一样,修行过禁术?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点底细,岂不是早就被看穿了。
不对,依岑长老眼里不容沙子的脾性,若看出自己修行了禁术,绝不会容下他。
岑长老看着他:“老夫能一眼判定夺脉噬魂,自然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过,而你年纪轻轻,阅历不深,又并非出身世家名门,为何会知晓这世上有禁术?”
李经背上的寒毛瞬间就竖了起来,心中发颤,面上却强自镇定,道:“长老,晚辈虽然是个散修,但散修行走天下,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也听了不少,这禁术也是偶尔听人提过,不信您去问问我师兄,他也是知晓的。”
师兄,对不住了,为了打消岑长老的怀疑,只能拉你下水。
他在心中默默对海中玉道了一声不是,又继续道:“但因是传闻,故而晚辈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心中难免好奇,还向长老询问过,只是当时被长老您厉斥了一顿,自此便不敢再问了。”
岑长老想了想,依稀记起确有此事,这才神色稍缓,道:“此术大逆,你如今也亲眼看到了,自当知晓为何老夫不让你问,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奇心重,又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都想尝试,往往大错铸成,才悔不当初,更有甚者,一条路走到黑,连回头都不能。”
“可晚辈也听说禁术能医不死,若施展得当,济世救人胜过寻常医道。”李经小心翼翼的道。
这是他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能救人,为什么要禁?夺脉噬魂,确实阴损歹毒,可禁术之中还有不少并不歹毒的术法,纵然稍有违人伦,也大可改良以后再用,去芜存精,又有何不可?
“胡说。”岑长老暴喝,“这样的念头万万不可有,你赶紧打消想法,从此绝不允许再提。”
“……是,长老。”李经惧于威严,只得应是。
岑长老见他还算听话,又缓下了脸色,语重心长道:“禁术被禁,你莫要以为只是因为其术阴损歹毒,违逆人伦,若只是如此,医道一途高深无比,英才辈出,难道就无人能将之改良?”
李经一愣,忙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他就说嘛,连他都能改良禁术中的一些术法,没道理别的医修做不到,何况是像岑长老这样的大能。
岑长老直起身,双手拢在袖中,仰天叹道:“医道虽繁,却只医人身,不医人心,禁术之危害,恰是在于人心,而不在于术法本身。正如剑乃凶器,以之救人便为正道,以之屠戮苍生则为魔道,其中区别,便在于人心,而非剑器。”
李经目光一亮:“长老的意思,若以禁术救人,并不犯禁?”
“非也。”岑长老神色又严厉起来,“剑为凶器,山海之间并不禁剑,是因为有人持之屠戮,便有人持之扶正,终是邪不胜正,剑道永恒。而禁术之危害于无影无形,损的人心,崩的礼义,毁的是信念,若不将之禁绝,大道倾覆,为之不远。”
“啊?”
李经惊住了。
有、有如此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