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赶到的时候,冲突已经结束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赤琉影和郑仲卿被召到长老帐中询问情况,刘昆接替了巡山的任务,带着一队修士走了,只剩下梁青山还在原地若有所思。
“叶青獒跑了?”
李经一脸不解的问他。
梁青山摇了摇头:“我赶到时,未见叶青獒的踪影。”
“那赤长老和刀盾他们为何出刀?”李经越发不解,心想难道又让上仙前辈说对了,出现在这里的根本就不是叶青獒。
可不是叶青獒,又会是谁?什么人能让赤长老和刀盾同时出刀?
梁青山仍是摇了摇头,道:“未见。”
连向谁出刀都没看见?
李经愕然,道:“以锦鲤剑的速度,你赶到此处只消三两息工夫,就算真的是叶青獒偷袭,与赤长老与刀盾硬拼一记之后,立刻远遁也绝对不可能跑得这般快。”
所以梁青山不可能什么都没看见,除非叶青獒如今的修为境界已经完全能与巅峰时期的冥狼妖君并肩,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夺脉噬魂固然能盗人修为,但还是会有损耗,纵然是亲父子之间的损耗最小,最多也只能夺取到冥狼妖君七成修为。
再者,如果叶青獒真的拥有冥狼妖君的全部修为,刻意伏击之下,赤长老和刀盾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难怪白玉上仙毫不在意,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他这里理清了思路,正想与梁青山说道,一抬头却见梁青山突然举步向前,不由得一愣,忙追了上去道:“你去哪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梁青山沉声道。
“你是说叶青獒既然藏了起来,为什么又突然作乱?眼下白玉长城有数位上仙降临仙识,像他这样的妖魔,躲还来不及,突然向巡山的守城修士出手,十分不合常理。”李经道。
“叶青獒是个纨绔,但应该不是蠢货。”梁青山又道。
他不知道叶青獒是个什么样的妖魔,但跑到战场上来镀金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怕死又胆小,是个纨绔无疑。
可就是这个纨绔,却干出了对自己的父亲夺脉噬魂这等大逆之事,其残忍无情又可见一班。
怕死,胆小,残忍,无情,这几个特质结合在一起,足以证明叶青獒不是个寻常纨绔,至少,审时度势这四个字,他一定懂。这种时候冒头,下场必然是死。
李经点头附和:“就算是个蠢货,也不会狂妄到在仙家眼皮子底下搞事。”
只有疯子才会肆无忌惮,蠢货反而畏首畏尾掀不起大浪。
“那么,杀死巡山的守城修士,偷袭赤长老与刀盾的,真的是叶青獒吗?”梁青山又道。
李经一愣,反问道:“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未必是人。”
梁青山停下了脚步。
李经也跟着停了下来。
此时二人正站在一片被横斩山坡下。坡面光滑如镜,斩痕如新,分明就是不久前才被赤长老和刀盾的刀光扫过,削平了坡顶,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坡台。
“如果赤长老和刀盾被幻术所迷呢?”梁青山盯着此处观察良久,突然提出了一个假设。
“哪有幻术能迷惑得了……”
李经语声一顿,白玉上仙蛊惑人心的本事他领教过,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将仙家当成妖魔来防备。
蛊惑人心,本就是妖魔的看家本事,赤长老和刀盾修行的疯魔十八刀,有疯魔入心之患,正是最容易受蛊惑的一类人,甚至根本就用不上蛊惑人心,稍微高明一点的幻术,就足以迷惑他二人。
梁青山的这个假设,不是没有可能。
“你看此处,只余刀威,全然没有半点魔气痕迹,叶青獒当真出现过吗?”梁青山又提出一个几乎可能算是佐证的疑点。
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一个妖魔打此过,怎么会全无痕迹?
李经心中一惊,顺着这个想法推测下去,不由自主的喃喃道:“蛊惑人心也未必一定是妖魔,有些禁忌阵法也能做到,成一夜肯定知道,走,问他去。”
禁术是妖魔的修炼之道,那么那些偏门的阵法多半也是。如果赤长老和刀盾误入阵中,受阵法引导,误以为看到叶青獒,于是立刻出刀,却又受阵法反噬,刀势拦腰而断,这完全是可能的事情。
而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梁青山来得如此之快就连叶青獒的影子都没看到。
根本就没有叶青獒。
“等等。”梁青山扯住他,“是阵法,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再找找。”
“也是,有了证据再找成一夜也不迟,不然未必请得来他。”
这会儿成一夜一心扑在城头那边,别说他们过不去,就算过去了,成一夜恐怕也不肯只为了一个可能的推测特意跑这一趟。
只要有心,证据并不难找,但凡阵法,必然要有阵器加持,阵器若要启用,要么有人灌入真元,要么以灵物为引。
被刀光削平的这片山坡,就是阵法激发之处,若有人藏匿于此,定然被刀势所伤,所以只能是以灵物为引来激发阵法。
剑灵也是灵物的一种,自然对灵物有特殊的感应,何况锦鲤剑还是一柄潜龙器,天生凌驾于众灵之上。
梁青山祭出锦鲤剑,没费多少工夫就寻到了灵物残留的气息。
激发阵法之后,那灵物已经烟消云散,但气息仍残留在原处,纵然山坡已经只剩下不足十尺高的坡台。
“就是这里?”
看着锦鲤剑绕着一处团团转,李经蹲下来细观周围,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让开。”梁青山道。
李经赶紧退出去老远。
梁青山伸手握住锦鲤剑的剑柄,微微闭目,感应片刻,蓦然挥剑。
只听一声仿如龙啸的剑鸣响彻半空,随后,一缕青烟颤颤悠悠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坡地上。
一落地就生根,转瞬抽芽,旋即长成了一株半尺来高的矮苗,枝叶丛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竟是一株野藤,叶如龟背,色似血凝。
“血蜃!”
李经身为医修,不说识遍天下万草,至少也识得九千九,一见这藤蔓,顿时脱口而出,声音未落,那青烟显现的藤蔓就被风一吹,转眼又消散无踪。
“血蜃?”梁青山问道。
李经吐出一口长气,道:“这是大荒异珍录中记载的一种奇物,外形有如藤蔓,但其实并非叶植,而是灵物,据说上古时有位高人曾在大荒中偶遇蜃兽,迷失于蜃兽制造的幻境中,为求脱身,使尽神通法宝,终于斩杀蜃兽。蜃兽之血沾梁了法宝中的灵气,浸入地下受地火熏烤千年,凝结成血种,一朝得遇风雨便破土而出,如藤蔓延四方,这就是血蜃。”
梁青山顿时了然:“既然是蜃兽之血形成,自然也有以幻象惑人的能力。”
“不错,但血蜃惑人的能力远不如蜃兽,也就只能迷惑心智不全的小孩子,我们医修通常将它用在苦药之中,能让幼童服药时将苦味误辨成甜味,这点惑人之效,十分微弱,赤长老和刀盾断然不会被其所迷,关键还是在这阵法上。”
必然是这阵法,将血蜃的能力无限放大了,才使得赤长老和刀盾同时中招。
“走,找成一夜去。”
大致弄清楚了情况,李经拉着梁青山就走,不想一拉没拉动,不由得疑惑的看过去。
“怎么了?”
梁青山目色冷沉道:“我还有一个疑问。”
“什么?”
“布置这阵法的人,目的何在?”
李经一愣,瞬间恍然:“对啊,以阵法惑人,肯定杀不死赤长老与刀盾,那布置这阵法的人,为什么要费这工夫?”
说到这里,他蓦然语声顿住,下意识的和梁青山对视一眼,惊疑不定的道:“故布疑阵,声东击西?”
“也有可能是引君入瓮。”梁青山目色越发的冷了。
李经又是一愣,旋即骇然色变,脱口道:“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