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记闭门羹。
梁青山闭门不会客，什么人都不见，别说是李宗秀等三人，就是与他关系近一些同门师兄弟们，他都一个不见。
“不会真的严重到闭关疗伤吧？”
说对了，就是闭关疗伤，只不过疗伤的人不是梁青山，而是李经。
更准确的说，是李经被梁青山盯着闭关疗伤。
“疗伤就疗伤，你盯着我干什么？”
此时，李经正愁眉苦脸的对着一颗金丹。
梁青溪的金丹。
梁青山行动力一流，先带着他去挖出了这颗金丹，然后才回到洞府里，关闭大门，打开闭关结界，一气呵成，没有留下半点让李经讨价还价的余地。
梁青山并不回答李经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眸色渐渐的染上一层浅浅的幽色。
李经有些不好的预感，有些事，终是避无可避。
替换金丹，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是因为金丹是修士全身元气的汇聚之地，调用元气，必须用到神识，这也就意味着，金丹中有修士残留的识念，如果杀人取丹，这识念就会变得残暴无比，充满攻击性，换丹的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反之，若是修士自愿取出金丹，就会清空丹中附着的识念，换丹将毫无风险。
以前梁青山并不知道替换金丹有这样的限制，直到海中玉私下来找过他。
“换丹乃禁术……”
全心全意关爱着师弟的海师兄，当时欲言又止，似乎畏惧提到禁术二字，梁青山会直接一剑砍了他，但又不能不硬着头皮来求助。
“师弟的金丹……出了大问题，梁公子与他相交莫逆，若有法子，请帮帮他。”
彼时，李经的金丹还没有碎，但海中玉已经预见了结果。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了。
其实不管金丹碎没碎，强求而来的，终究会失去，不忍见师弟长生路断，海中玉悄悄的来求梁青山，认定这位剑宗弟子肯定有办法为师弟弄到一颗适合替换的金丹。
未雨筹谋，正当其时。
只能说，李经的金丹也碎得太是时候了。
这件事，梁青山没提，海中玉没说，李经自然不知道，所以他被梁青山杀了个措手不及，半点法子也没有就被带到了剑宗。
梁青山早就心中有了计较，天时地利人和凑到一起，他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盯着李经换丹，就是要验证他心中的疑虑。
他曾亲眼看到李经双手染血，从梁青溪的体内取出金丹，但他没有亲眼看到李经杀人。
这家伙从来没有杀过人，梁青山甚至怀疑李经到底会不会杀人。
梁青溪死时面色安详，带有几分欢喜。
这都是疑点。
眼见有时未必为实。
然而事无绝对，身为医修，最懂得怎么找出一个人的要害，一击毙命。没有杀过人，不代表不会杀人。
李经又是梁青溪最信任的人，若是有心算无心，他完全能骗得梁青溪心甘情愿面带欢喜的赴死。
但如果是骗，那么梁青溪死的那一瞬，定然会幡然醒悟，或许表情来不及改变，识念却会传递到金丹内，充满被骗后的暴怒。
所以李经换丹能否成功，就是最好的证据，足以证明梁青溪究竟是不是死在他的手中。
疑虑已久的问题，即将迎来答案，纵然梁青山始终面无表情的盯着李经，心中却早已经波涛起伏，难以平静。
这一次，他容不得李经再逃避。
知道自己再也逃避不了，李经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他看着眼前的金丹，道：“换丹是有一定的失败机率的。”
没有谁敢百分百保证换丹成功，哪怕这颗金丹，本来就是梁青溪留给他的，里面绝对不会有抗拒的识念存在。
梁青山这次有了反应，他微微点头，吐出一个字：“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会有更坏的结果，哪怕失败了……谁又说金丹只有一颗？
李经再无侥幸，就连叹气都失去了力气。白玉上仙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永远瞒下去的。
无论是他，还是梁青山，都将面对那个唯一的真相。
不早，不晚。
就是今日。
李经的丹田已经空了，金丹碎得干净，就连残留的碎片，也在他兵解时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所以梁青溪的金丹非常顺利的就入主了这个空空如也的丹田，半丝阻力也没有遇到，它甚至迫不及待的落地生根，很快就与李经的丹田融为一体，仿佛它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绽放着蓬勃的生机。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梁青山的眸色瞬间深沉，随后又迅速褪尽幽色，双目茫然，只余一片苍白。
梁青溪死的时候，在场只有三人。
她，李经，和梁青山。
既然李经没有杀她，那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梁青山又想起了小镜青丝，他完全不记得这两件东西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他丢失的，不仅是这两件东西，还有一段记忆。
这就是真相。
“是我……杀了青溪。”
李经从入定中醒来，耳中就传来了梁青山微带颤抖的声音。
如果可以，李经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就不会听见梁青山如此害怕、如此伤心、却又如此残酷的问题。
“没有，你只是重伤了她……”李经闭了闭眼，“我本来可以救她的，但是我没有，所以，害死她的人，还是我。”
那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他不愿回想，但终还是必须面对。
当时，李经正在到处晃荡……到处济世救人，践行他的医道宗旨，顺便提升修为境界，以期早日结丹。只可惜凭他的资质，实在是进展缓慢。
于是他去找了成一夜，换了一大堆用来掩盖身份以及隐藏行踪的符篆，打算乔装一番，转入暗中利用禁术来提升修行速度。彼时，他并没有料到，这些符篆最后通通被他用来逃命了。
行动才刚开始，他就收到了梁青溪的紧急求救符信，信中没有详细说明情况，只有两个血字：象山。
李经爆发出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的赶到了象山，见到的，就是梁青山发狂的攻击梁青溪的场面。
梁青溪的身上最少中了九剑，但都避开了要害，血流了不少，但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危。
有危险的是梁青山。
李经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寻常的失去神智，而是神魂错乱，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离碎裂仅半步之遥。
麻烦大了。
“能制住他吗？”
梁青溪摇头。
能牵制住梁青山，不让发狂中的弟弟犯下不可饶恕的杀孽，已经倾尽她所能。
最后，还是李经一闷棍敲晕了梁青山。
很奇怪，发狂的梁青山六亲不认，连与自己心神相通的双生姐姐都往死里砍，可偏偏他的剑尖，就是没有指向李经，甚至还在李经偷偷摸摸靠近的时候，剑势顿了一顿。
就是这一顿，被梁青溪抓住机会架住了锦鲤剑，也让李经有机会敲下那记闷棍。
李经为梁青溪止了血，然后检查梁青山的伤势，最后，他一脸的惨白。
“我救不了青山，他的神魂已经开始碎裂了。”
“补天术可以救他。”
相比李经六神无主，脸色惨白的模样，梁青溪却冷静得多。她对禁术的了解，不比李经少，李经的禁术秘籍，本就是她送的。
“补天术虽然能修补神魂，但是……”李经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我的修为境界不足，无法施展。”
生平第一次，他是如此的痛恨自己资质平庸。
“阿经，我和青山，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梁青溪突然问道。
李经吃惊的看向她，不懂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并不是一个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有能力，他两个都想救，可眼下，他只能救有能力救的那一个。
梁青溪也正看着他，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气血惨淡的美丽面容上，挂着一抹清清浅浅又温温柔柔的笑意，一如她平日的模样。
“我和青山，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
她又问了一遍。
李经满心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