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恬很是善解人意,她给李经寻的向导,是个还在垂髫之年的童子。
童子名叫秋悯,年纪虽然小,但辈分却高,秋恬竟然还要毕恭毕敬的喊他一声小爷爷。
“别看小爷爷岁数小,却天生是个水猴子,这云泽梦里没有他没去过的地方,尤其是水里,他简直比水里的大鱼都熟悉,好些旁人不敢过去的地方,他都敢去,有他在,保准能你们赏到寻常不得见的好风光。”
从这个角度来说,秋悯还是个天生奇才,可惜小天才的修炼天赋却和李经一样,都不咋样,除了天生亲水之外一无是处。
不过当个向导,绝对合格。
秋悯带来了一艘小舟,这自然也是一件灵器,轻舟入水,无须船篙,只需灌入真元,稍加催动便可如离弦之箭,涉水如飞,轻便又稳当。
“两位大哥,你们想去哪里?”
小爷爷笑嘻嘻的,语气有些吊儿郎当,声线却还透着几分奶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喊小爷爷多了,秋悯小小年纪,居然很有几分老气横秋,说话举止都有股子小大人的味道。
李经自然不能直接说要去那四十九处下渚,于是便道:“哪里风光好便去哪里,最好是那些稀奇古怪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想既然成道之地留有从游上仙的片识支念,自然必会有不同寻常的稀奇之处,依这头绪去寻,定不会错。
“好喽,那你们上来,我们这就走。”
只是李经和梁青山才踏上小舟,李宗秀和陈谓之就从后面赶了来。
“梁兄李兄好兴致,游玩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一起。”
这二人硬挤了上来,李经也不好拒绝,只得让开两步,让他们上了小舟。
梁青山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做什么,他对这二人的抗拒明显没有对秋恬来得强烈。
可怜小舟并不大,挤了四个人,几乎就没有空余地方能落脚,秋悯干脆扑通一声跳进水中,瞬间就划出一道白浪,在小舟前方领路前行。
李经先还被吓了一跳,待看到秋悯入水后身如游鱼,灵活得比在地上行走还自在,立刻就相信了秋恬的话。
这小子怕不是投错了胎,他应该生来就是水中的鱼儿,做人简直是对他的埋没。
话虽如此,他仍是叮嘱道:“要是游累了,就上来。”
秋悯哈哈一笑:“我在水里游上三日三夜也不会累。”
行吧,李经彻底无语了。
小舟似箭,在水面上一路疾行,不知是不是秋恬特别叮嘱过,秋悯引路特意避开了两处上渚,甚至连人烟多的地方也不去,因而这一路来竟然没遇上什么人。
不过水上风光倒是半点不差,远山近影,瑰丽旖旎,更有无数羽毛斑斓的水鸟在水上翩迁,啼声悦如天籁,水下又偶有大鱼跃出,带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花。
最引人入胜的,却是不知何飘来的低吟声,婉转动人,如泣如诉,仿佛勾起人心中最隐秘的情绪,沉浸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秋悯说那是水妖的歌声,寻常人听了,会被引诱,一步步涉入水中,直至没顶。修行之人心性远胜常人,自然不会受到引诱,可以享受歌声的动人之处。
但最为壮观的景色,却是夕阳将落时,红霞如火倾泄,自天际蔓延至水面,仿佛半个大泽都燃烧起来,惊心动魂之极。
秋悯将他们领了一处极为空阔的水域,除了远山隐约可见,周围没有一处明礁,正是最适合观看夕阳如倾碧波似燃这幕壮景的地点。
几个人都看呆了,许久之后,李经才感叹一声:“这样的壮景,只能天生地成,非人工可雕琢。”
没有人能造就如此盛景,哪怕是仙家有移山倒海之力,也断然制造不出这天生的壮观。
李宗秀此时也渐渐回神,左右看看,奇道:“此处分明是赏景绝佳之地,为何并无其他人来观景?”
李经被他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几分不对劲。
秋悯浮在水面,做仰躺之姿,双手交叉在脑后,好不自在,这时笑道:“这片水域号称不渡渊,是大泽中最危险的地方之一,暗礁无数,无风起浪,水下更盘踞着十分厉害的蛟兽,寻常修士怎敢来此。”
李经大惊:“你怎么带我们来到如此危险的地方?”
旋即又觉得不对,他们这一路行来,顺风顺水,并没有遇上半点危险。
秋悯乐呵呵的:“有我带路,再危险的地方,也可安然无恙。你们要是怕了,我就这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过夜,要是不怕,那我再带你们夜游大泽,见识更加奇美的景致。”
李经是什么人,哪里会被一个小孩子激将,且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从游上仙的悟道之地,并不是来观赏景致的,于是摇了摇头,正想说明日再来游览,却不想梁青山突然双指一并,随即剑吟长鸣。
龙吟声在空阔的水面上,传出很远很远。李经几人都吃了一惊,莫名所以的看向梁青山。
“怎么了?”
梁青山不答,只是目光环顾四周,流露警惕之色。然而此时水面平静,四下安宁,并没有什么异常。
李宗秀与他交手数回,素知他感知敏锐胜于常人,如此情状定然是察觉到什么,便道:“留神些。”
陈谓之也默默按住了剑柄。
这时秋悯气急败坏的从水中爬上小舟,恼火道:“你发什么神经,惊动了水下蛟兽,麻烦就大了。”
李经一惊,还来不及劝阻梁青山收起锦鲤剑,身下就猛然摇晃起来。
无风生浪,小舟在水面上颠簸不已,随时有倾覆之危。
“不好,蛟龙被惊醒了,快走。”
秋悯惊慌失措,立刻纵身入水,牵引着小舟掉头就跑,然而他才游出没多远,就感觉到小舟上一轻,回头望来,却见舟上只剩下李经一人。
“人呢?”秋悯又惊又气,这种时候还乱跑,诚心闹事啊。
李经无声的叹了口气,指了指天上。
秋悯抬头一看,就见梁青山、李宗秀和陈谓之三人已踏剑升空,成三角犄立之势各据一方,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水面掀起的波涛。
感受到小童的目光,李宗秀这时转头冲他一笑,道:“小哥哥带李兄先走,今日我等三剑客就替云梦泽把水中蛟兽除了,从今往后,这片水域定然成为云梦泽一景,游客如云。”
秋悯气得破口大骂:“谁要你们多事。”
话虽如此,他却半刻不敢停留,赶紧带着李经头也不回的跑了。
不多时,水面渐渐平静下来,自然不是蛟兽伏首,而是小舟已经离开了不渡渊,停在了一处芦苇丛生的浅岸边。
“你在这里躲躲,我回去瞧瞧。”
秋悯说着就要游走,被李经眼明手快一把拉住。
“那边危险。”
秋悯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危险,但我既然把你们带出来了,便要一个不落的全都带回来。”
李经听他这语气,竟是不看好梁青山三人能斩杀蛟兽的样子,不由得奇道:“那里的蛟兽很厉害吗?”
梁青山连冥狼妖君都有一拼之力,虽说是借了阵势之力,还有长老相助,但蛟兽怎么也不能与冥狼妖君相提并论,而且此时他也不是单打独斗,就算斩杀不了蛟兽,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危。
“你这么大的人,比我还天真。”
秋悯没好气的冲他直翻白眼儿。
“蛟兽那么容易除去,又怎么会留它到现在,当我云梦泽无人吗?”
李经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又禁不住暗自为梁青山三人担忧起来,却怎么也不肯松手放秋悯回去。
既然如此危险,这小童回去岂不是极不安全,他既然拜托了秋恬帮他寻向导,就更得保证向导的平安,于是干脆就道:“你与我仔细说说,这蛟兽为什么难以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