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你就是李经,是从白玉长城来的?”
阮夫人还没来得及向李经发难,卫少君却先惊讶出声。
“晚辈正是从白玉长城而来。”
李经心里挺纳闷,见卫少君盯着他目露讶色的模样,差点儿忍不住想摸摸脸上是不是长出花了。
他就是一个没有根脚的无名小辈,卫少君怎么会知道他?
卫少君这才认真打量他,越看越是吃惊,怎么也看不出李经有什么出色的地方,竟然能得白玉上仙青睐,硬是在继承一事上,将谢连环都压了一头。
虽说是满心不解,但又想着仙家行事,自有道理,如今巧遇,不妨结交一番,落个善缘,于是高兴的笑道:“李兄弟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这话一说出口,别说阮夫人惊呆了,就是李经自己也是受宠若惊,尤其是那声“李兄弟”,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敢当,不敢当。”
跟卫少君称兄道弟,这是想吓死谁?
卫少君失笑:“李兄弟不要谦虚,你有大机缘在身,日后未必不能与我等平起平坐。”
李经瞪圆了眼睛。
什么大机缘,他自己不知道,反而别人知道,还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阮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暗生计较,给了谢白龙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当着卫少君的面发难,然后笑眯眯道:“李兄弟代表鹤望真人而来,理应为我谢家上宾,我儿往日有得罪之处,我这做娘的代他赔个不是,原是我将他给宠坏了,还请李兄弟不要计较。”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
李经敷衍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暗忖:我与谢白龙之间几乎是生死之仇了,哪可能几句话就化解,便是我肯,谢白龙睚眦心性,也必是不肯的。
他心有所想,自然就忍不住看了谢白龙一眼,见谢白龙阴沉着一张脸,越发的笃定阮夫人说的是屁话。
阮夫人拍了儿子一下,道:“还不给李兄弟赔礼道歉,你这孩子,打小儿就犟,都是娘把你宠坏了。”
谢白龙一动不动,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阮夫人叹了口气,满面愁容的看向卫少君,苦笑道:“我是管不了这孩子了。”
卫少君笑道:“少年气盛,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被阮夫人语气所惑,一时间真以为李经和谢白龙之间并没有什么天大的仇怨,最多也就是少年人之间别苗头,当下便生出了劝和的心思。
“李兄弟,看在卫某的面子,你就莫与白龙侄儿计较了。”
李经只能道了一声“不敢”,然后道:“我与谢公子只是一点小误会,不算什么大事。”
眼下是人在屋檐下,阮夫人和谢白龙都没安好心,梁青山也不见人影,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还得倚仗卫少君才能顺利在谢家里站着,怎么能当场驳了卫少君的面子。
卫少君成功当了和事佬,心满意足,这才话转正题。
“弟妹,方老夫人如今在何处?”
劝和两个小辈算不上事儿,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他来劝和,想到传闻中方老夫人那母老虎般的脾气,卫少君瞬间就心情沉重了不少。
纵然他能够以势压人,但私心中并不想如此做。
一则这是谢家与方家的事,他强势出头并不合适,更没有必要因为谢家而给卫家结仇。
二则方老夫人名声在外,孤勇凶悍,又是寡居,他若是强逼方家低头,难免有欺压妇孺之嫌,这话一旦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卫少君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脸面。
偏同属云梦泽一脉,又不得不来。因此今日他来之前就想好了,只劝解,不强逼。本来想请来鹤望真人为助,可惜未能如愿,到底只能独自面对方老夫人,真是为难得很。
阮夫人的面容越发愁苦起来,道:“家母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挑唆,竟对我生出大大的误会,可怜我百口莫辩,含冤难申,幸好卫少君愿意前来劝解,烦请少君为我多多美言,我与夫君感激不尽,绝不忘少君今日援手之恩。”八壹中文網
说着,欠身作请,略前半步领路往宅内而去。
卫少君欲言又止,想说自己只是来劝解,并不管你们母女之间的事情,更谈不上什么援手,只是看着阮夫人的背影单薄无力,楚楚可怜,怎么也无法说出来,只能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李经也正要跟上,却被谢白龙抢先一步,挡在了他前面。
“借过。”
不想与他纠缠,李经客客气气。
谢白龙却阴阴一笑,压低声音:“你胆子挺肥啊,这里可是谢家,弄死你我都不用亲自出手。”
李经看了一眼卫少君的背影,凉凉道:“这话你敢大声点说吗?”
谢白龙顿时被他噎得脸色发青。
李经伸手拔开他:“好狗不挡路。”
虽说他表面硬气,但心里到底担心谢白龙耍阴招儿,于是快步追上卫少君,不离左右。
很快,阮夫人就将他们领到了谢家的议事厅中,方老夫人及谢家几位掌权的长老们都在,气氛极度凝重,无人说话,显然是交涉中僵住了。
李经一眼就看到了梁青山。
就站在方老夫人身侧,全须全尾,别说受伤,连衣服褶子都没有多一条。
这是根本就没打起来。
李经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又不免犯起了狐疑。
没有打上一场,谢家怎么会放他进来?他又怎么跑到方老夫人身边去了?
趁着众人纷纷与卫少君见礼的工夫,他三两步来到梁青山身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梁青山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随即眼神一凛,死死的盯在了谢白龙的身上,目中泛起阵阵杀机。
李经恐他冲动,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
梁青山表情微僵,盯着被抓住的手看了一会儿,没有动作。
李经却明显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心知他消去了杀意,这才放下心来,仍是没忘多嘱咐一句。
“别冲动……”
这时候谢白龙隔着人群投过来一个极度挑衅的眼神,又冷又毒的落在梁青山的身上,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在说:有本事,来杀我。
梁青山全身的气息瞬间又腾了起来。
李经大惊,梁青山一旦爆走,谁能压得住?
而此时梁青山气息一涨,令本来就气氛紧张的议事厅,像落进了火星子的火锅,瞬间就炸了开来,因为梁青山的位置就在方老夫人的身侧,他气息一涨,连带着方老夫人的气息也随之爆涨。
修士之间气息感应,修为越高,反应就越强烈。
方老夫人面前,就是正与她寒暄的卫少君,纵然方老夫人境界修为不如卫少君,但差距也不算太大,她气息暴涨,卫少君又如何没有感应。
周围一众谢家长老们,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转瞬间,这座议事厅就被这些人的气息给撑得屋摇柱动,瓦落墙裂,眼看着就要倒塌了,忽然有灵光闪现,无数的符篆自裂开的墙缝中飞出,形成了一道灵墙,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议事厅。
境界修为最高的方少君率先反应过来,苦笑着收敛气息,同时抬手重重向下一压,在议事厅里横冲直闯的各种气息就通通被压制了下去。
“方老夫人,是卫某反应过激了。”
然后又向李经关怀问道:“李兄弟,你没事吧?”
李经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他在这里境界修为最弱,连坚固的议事厅都承受不住这些气息的冲撞而自动激发结界,他就更不行了。
幸而他前面有两座坚盾,一个自然是梁青山,另一个就是方老夫人。若不是他们为他分担,他早就趴下了。
卫少君这才看向引发这一场动乱源头的人——梁青山。
“后生可畏啊。”
方老夫人笑了笑,向梁青山招招手。
“你过来,见过卫少君。”
梁青山没动,被李经暗暗推了一把,这才走上前,抱剑为礼:“晚辈梁青山,见过卫少君。”
卫少君显然是知道梁青山这个人的,面露恍色,还不待他开口,方老夫人却道:“卫少君亲自前来劝和,老身也不是不承情,今日之事,老身就暂且退让一步,不与谢家反目。”
卫少君本以为要费不少口舌,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劝,方老夫人竟然就肯退让了,顿时大喜,笑道:“老夫人通情达理……”
只是他还没说上好话,却被方老夫人冷硬的打断。
“卫少君,老身还没有说完。”
卫少君顿时讪讪。
阮夫人袅袅上前,柔声细气又委委屈屈道:“义母,女儿实是不知何处得罪于您……”
“明人不说暗话,你纵然装得再清白,老身也不是可以被随意糊弄的,这一声义母以后就不必再叫了。今日你谢家势强,我方家势弱,老身这十几年的苦算是白受,公道是讨不回来了,但方家名声不能不顾,方谢两家总要做过一场,才算罢休。”
方老夫人半点没给她脸面,话说得又冷又硬,让人气极却又不能发作,若是发作了,岂不就应了“谢家势强,方家势弱”的话,成了仗势欺人。
若没有外人在,欺也就欺了,可偏偏有个卫少君在,不能不顾忌。毕竟谢卫两家,虽同出一脉,却也是竞争对手。
阮夫人无可奈何,只得道:“不知义……老夫人要如何做过一场?”
“你我两家,从年轻辈中各出一人,打过一场,谢家赢了,老身扭头就走,从此永不踏足云梦泽。方家要是赢了……”
方老夫人伸出一只手,握成拳。
“只要你阮心受老身三拳,从此恩怨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