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咔嗒咬碎骨头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咕咚吞咽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于幻觉，在隔绝了视线，听力不觉更灵敏的时候，那种仿佛气管漏气的呼呼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联想到之前的鸡鸣，这会儿恐怕是想叫，都叫不出来了。
鼻尖萦绕着一点血腥气，通过鼻腔，直冲空荡荡的胃里。
如果不是一天没有吃东西，谢兆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会在这一刻直接吐出来。
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能够感觉到，唾液失控一般的体验。
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周围的声音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试着睁开了眼睛。
就看到一个嘴唇鲜红，嘴角还沾着一片细小鸡毛的脸庞，餍足地清理舔舐着一只手。
这样的情形搭配上，上半身人类躯体，下半部粗壮蛇尾的主体，一切诡异而又恐怖。
谢兆就那么定定站在那儿，仿佛整个人和精神，都要被分开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自处，意识希望逃离当下，可身体却好像并不灵敏。
“眼前的这个半人半怪的……真的是那条黑蛇吗？”
如果单看下半部分的尾巴，似乎答案十分明显。
“二月？”她叫了一声。
面前的那人歪着脑袋，抬起头来。
“你怎么才回来？”
声音里透着些不悦，尾巴拖着滑过地面，靠近了来到谢兆眼前。
她下意识退开了半步，总觉得那语气里，都透着没消化完的血腥味儿。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口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视线随着它低头的动作，往那条突兀怪异的尾巴上，多看了一眼。
“你喜欢这样的。”
二月笃定说道。
听着那丝毫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这回倒是轮到她不自信了。
所以这样的，是指哪样的？
我又为什么会喜欢呢？
谢兆实在不解，这跟自己的问题，貌似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眼前的这位就这么抬起两条胳膊，像是展示的模特一般，挺起胸膛。
别说，这要是光看上半身的话……
“等等！”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动了那么片刻，便被大力摇晃着脑袋，给清空了出去。
“我没喜欢。”
她认真说道，又尝试着问了一句，“那你能不能变回去啊？”
“不行。”
回答的话同样干脆利落。
接着，还仿佛受了委屈似得，跟问道：“为什么、要回去。”
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
谢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费力组织语言的时候，就听到那个声音，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你都喜欢兔子。”
说着，它还瞥了旁边竖着耳朵的家伙一眼，不经意似得甩动尾巴，将其赶出去了半米远。
这跟我喜欢兔子，有什么关系吗？
谢兆不由想着，难道卜离又惹它了？
不过，总之她的提议是被无情拒绝了。
而相比起来，想让这位从这个家消失，显然就更加困难了。
于是不得不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还得勉强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可是这……
一看到这不伦不类的样子，她不由地就蹙起眉头，不自觉要起鸡皮疙瘩。
如果说此前在她世界观里，有什么是能长成这个样子的，肯定不会是人。
“那个，你认识女娲吗？”
谢兆好奇问了一句，得到的就是一个懵懂无知，摇头无语的答案。
算了，就算是真女娲娘娘降临，自己拜一拜，也得想办法送神回去啊。
也别管是神是鬼还是妖怪，真要像这样赤裸裸地站在眼前，视觉冲击实在太大了些。
谢兆这边正苦恼呢，实在是没办法和眼前这“东西”和解。
琢磨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想出个办法来。
“你等等啊，我找个东西！”
说着他翻箱倒柜，一头扎进了衣橱里。
好半天找了两件衣服出来。
一件宽松版型大码的白色t恤衫，胸前还绣着一个红色的爱心图案。
还有一条水蓝色的薄纱长裙，是所有的裙子里头最长的一条了。
“给你，先把这个穿上。”
伸手将东西递过去，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并不十分积极和配合的样子。
以为这是不愿意，谢兆便只好提前做思想工作。
“大家都要穿衣服的，你看我，对吧。”
拿自己举例子后，又继续晓之以理，“主要是吧，穿上衣服就不冷了，而且……”
二月：“我不会。”
“嗯……行吧，那我来。”
总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只能又亲自上手，贴身服务。
这上衣还好说，等把胳膊一一穿进去，再将一头黑长及腰的头发拉出来，也就大功告成了。
轮到下半身的时候，一时倒犯了难。
如果这裙子是一片式的就好了，不过显然不是。
谢兆于是只能先把它带到了沙发边上，然后让它坐上去，再把尾巴给抬起来。
“好了，你再站起来。”
好在还是配合的。
她这边就两手撑着裙头松紧带，环着整个半蛇的身体往上提，一直来到腰间。
这过程对于被穿衣服的人来说是什么感觉，她不清楚。
至少对于她自己而言，实在是一言难尽。
莫名的，就有种初次要碰到一条蛇时候的感觉。
仅次于拨打119请人上门的那回。
当你会害怕一条蛇，仅仅因为那就是一条蛇。
如果你知道它是无毒的，甚至根本不会咬你的时候，勉强也还是能够共处的。
即便这条蛇能听懂人话，有些不那么寻常的行为。
但是眼前，你倒是说不出害怕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原本就不应该存在，而却偏偏还能活生生在眼前的东西。
看着被衣服大半遮住的身体，一切俨然变得正常了起来。
除了那一张惊艳的，仿佛只有荧幕里各种打光和滤镜的加持下才会有的样子，竟然出现在眼前身边的割裂感。
连同这个不明生物一起，都透着不真实的感觉。
哪怕是掩耳盗铃，至少眼不见为净，也不至于那么难以面对了。
谢兆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勉强还能糊弄一下，继续往下过。
但是没想到接下来的冲击，反而是一波又一波的，让人应接不暇。
首先便是从昔日的，同睡一张床开始的。
过去她本以为，让一个人和一条蛇同床共枕，就已经够折磨人的了。
可是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如此希望，能把之前黑蛇模样的存在，给重新换回来。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啊？”
谢兆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
夜幕降临，当她抱着枕头被子，只身前往客厅的沙发过夜，而还摆脱不掉身后跟来的那位时，连质问的声音都充满着无奈。
它看来却完全不懂的样子。
还问道：“为什么？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谢兆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是一起睡的，现在你不是这样了吗。”
她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强调着体型差。
“所以啊，我们不能一起睡了，会挤的。”
二月：“不会的，床大。”
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感谢这张脸，让她在崩溃之前，还能够再坚持一下。
“我睡沙发就好，这样更宽敞。”
说着，谢兆就顺手将枕头放好。
哪怕沙发的环境实在艰苦，但是此时，也是个香饽饽了。
铺开被子，将自己裹住，然后便径直躺了下来。
哪怕沙发边上还站着一位，谢兆也假装看不见。
想说用实际行动，打消其他的可能性。
然而下一秒，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发生了。
二月半蹲下来，两手搭在了沙发上。
蹲起间一个用力，便连带着沙发上的人一起，整个凌空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