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柔日化厂里的每个人都在等，从白天等到傍晚。
冬春交际之间，太阳依旧落得很早，斜阳余晖洒在大地上，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候了。
今天如果不能把一堆待支付的款项清掉，那超柔日化就要垮台。
员工们已经逐渐焦躁起来，“这都快下班了，怎么还没见领导说发工资的事呢？”
“再等等，两百多号人呢，工资也没那么容易算。”
不少工人们虽然都在自我安慰，但还是有人提出了那一句：
“厂子该不会要拖欠我们工资吧！”
工位上的人顿时议论起来，“你们知道吗，好久之前我就听说我们大老板卷着钱跑了！那会儿还没人信！”
“之前市场部不是走了个部长吗？他也说过厂子里要没钱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顿时扩大，组长黎迅在吼，“吵啥呢，快干活！再吵扣工资！”
众人才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拿起手上的活。
何哲在门口都快站成了望夫石。
肖民中和雷飞叶两人，傍晚又开车过来了，他们就是过来看热闹了。
何哲盯着两人，“两位老总这么闲吗？”
雷飞叶哈哈笑着，“快了，明天你就比我更闲了！”
肖民中眼尖，透过车窗看到马路对面还停着一辆车，“那不是李国正吗？”摇下车窗，冲马路对面喊道：“李局长，你也这么有空过来看戏啊！”
李国正也摇下车窗，挥挥手，没说话。
超柔日化这个上百人的厂子如果欠薪，绝对不是一个小问题，而且他也已经收到了风声，沈岳山卷钱跑路了！如果他还不回来，那整个超柔日化厂都会成为南城的一个烂摊子。
大家都在等着，如果下班的铃声一打响，超柔日化给不出一个交代，那整个事情的性质都会变得不一样。
夕阳已经黄得像个咸鸭蛋黄一样，马路上冷冷清清的，冬天的残风吹得人发冷。
马路的尽头，一辆出租车突然拐弯，缓缓开了过来。
到差不多的位置，停车，结款，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下了车。
他背着一个鼓鼓而又残旧的背包，穿着二十多天前离家的那套衣服，头上是长到盖住耳朵的头发，脚上穿的是一双陪他跑了上千公里的运动鞋，脸上则尽是疲态。
沈岳山实在太困了。
夕阳的光照打在他的身上，就这么一个人，背着包，一步一步地走向超柔日化。
最为意外的是雷飞叶，他还抽着烟指着今天的咸鸭蛋像个蛋黄，却发现路上有个像乞丐一样的人物慢慢走了过来，越走近，越脸熟。
“肖总，”雷飞叶指着太阳的手指变成了指着马路，“那人是不是沈岳山？”
肖民中也是一愣，右手摘下墨镜，身子靠到前玻璃窗上，眯着眼往前方盯了好一阵，“妈的，还真是他！”
何哲见车厢里两人的异状，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发现那把自己坑得半死的骗子正踢着双烂鞋回来了。
“沈岳山！”何哲冲着马路那头挥着手在喊，“你他妈的终于舍得回来了。”
沈岳山听出这声音，也冲何哲招招手。
“大老板回来了。”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门口的保安也认出来了，忙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陈总，大老板回来了！”
陈峰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放下电话，急匆匆往楼下跑，“山哥回来了！”
刘小曼听到这话，拉上小乐，提着裙摆，紧跟在陈峰身后，快步走下去，办公室里就留着陈国栋一个人站着，“这都是啥呀，整得像财神爷回来一样。”
“姐姐，姐夫回来了吗？”刘小乐一边跑一边问，“他会不会给我买蛋糕。”
门口的李国正说了句，“走了，开车。”
秘书回头问，“李局，你不是要看看超柔撑不撑得下去吗？”
“不用了，这小子能回来，就代表他搞得定。找个时间帮我约他出来吧。”
“是。”秘书发动汽车，在这条清冷的马路上开走了。
沈岳山走近，一掌重重拍在雷飞叶的车顶盖上，“雷总，这么有空来看我发工资啊！”
雷飞叶扫了眼沈岳山，“你去哪了？怎么弄得像个乞丐一样！”
“去卖身，卖身挣钱发工资啊！”
“放屁！”
何哲一把将沈岳山拉了过去，“钱呢！”
“都在包里呢，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多不好看！”
何哲抢过包就要看，被沈岳山一手拿了回来。
“老何，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弄得这厂子像是你的一样。”
陈峰也从办公楼下来了，从身后把沈岳山的包抢过来，“你管他做什么呢，钱有没有。”
接着拉开拉链，面上全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看着整整有二三十沓！
雷飞叶和肖民中两人瞥到，眼睛都直了，这一袋子全是钱啊！
雷飞叶估摸了一下，咬着牙道：“还好，不多，看这厚度也就二三十万，最多还能给他撑多一个月！”
“没戏看了，”肖民中很是扫兴的关上车窗，“走人。”
雷飞叶和肖民中不知道，这面上的几沓确实是百元大钞，可是底下的，每一沓都是价值五万元的股票认购证！这一背包里的东西，最少能值九十万！
刘小曼也从楼下赶了下来，看到这个失联已久的丈夫，冲上来一把抱住，声音带着哭腔，“这么久没个消息，我都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沈岳山轻轻拍着她的背，“是我不好，下次要给家里装个电话。”
沈岳山想弯下腰抱住刘小乐，却见这小子后退了一步。
“姐夫不抱，脏死了。”
沈岳山才意识到自己这阵子根本没有好好收拾过，于是放开刘小曼，“别抱了，脏着呢。”
刘小曼松开手，看着何哲、陈峰，还有两名保安诧异的目光，才明白刚刚自己做了啥，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沈岳山可管不了那么多，拉着刘小曼的手，招呼众人道：“走啊，不是发工资吗今天，站在门口干嘛，先回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