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山终于还是如愿回了家。吊着两只手臂,刚出厂门没两步,就右手解左手,把纱布扯下,往垃圾桶一扔,终于恢复自由身。
他知道刘小曼这个时间点铁定还在自习,所以先到糖厂,找到老何。
何哲穿着工人服,脖子上还绑着条巾子。
“堂堂招商办主任,现在沦落到这副田地。”
“还不是因为跟了你!”何哲气不打一出来。
“那也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好歹领着两份工资呢,未来总经理。”
何哲不搭理沈岳山画的大饼,问道:“过来干嘛?”
“糖厂怎样?”沈岳山饶有兴致地问道。
“官僚作风严重,市场开拓落后,没有发展规划,倒是在应付领导检查这方面非常在行。”
沈岳山点点头,“和收音机厂差不多。”
“这都是现在国企的通病,”何哲好歹以前是做招商办的,知道得多,“就是这糖厂尤其严重,厂里员工心里都有谱,觉得这厂子要撑不下去了。”
“有说改制的事么?”沈岳山问。
“听说了,收购持股嘛,给厂子定个价,给厂里人分股权,分别认购。”
几个厂子都收到这样的消息,看来这方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怎么搞?”沈岳山问何哲的意见。
“你说怎么搞,认购比例都已经划定好了,领导层占多少员工占多少,根本没有我们操作的空间。除非你把肖民中和刘胜强的钱都拿了。”
沈岳山眯着眼,咧嘴一笑,看来自己没看走眼,“老何你还是可以的嘛,一下子就看中关键点。”
“问题钱都在他们手里,你搞得到吗?”
“在酝酿了,我琢磨琢磨。”
“老沈,在这上班要上到啥时候?”要不是因为贪沈岳山那每月六百的工资,何哲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快了,要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打它个措手不及……”
“行了行了,我不在这打工就没工资是吧。”
“对。”
“……”
沈岳山坐上公交,晃晃悠悠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回到家附近。接着特意绕路去菜市场里,买好菜,两手提着袋子,走回春江悦园。
钥匙一拧,房门一开,但客厅里没见人。
沈岳山进房转了圈,却还是一个人不见,桌上还摊开着教科书,应该刚出门不久。
不应该啊,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自习啊。
“咿咿呀呀”的,楼上突然响起了吵闹的歌声,吵得人耳朵生疼。
紧接着是楼道里传来的激烈争吵。
这时刘小曼正带着刘小乐在和楼上那户人家理论。
就连小区里的管理员都上了楼。
那顶着大胖肚子的中年妇女指着刘小曼在骂,“我在自己家放音响怎么了?惹你了?你家是哪门子祖宗?我屋子里的事都还要你管?”
那女人咄咄逼人,一边说一边唾沫横飞。
刘小乐抱着姐姐的腿,感到很是害怕。
“你吵着人了!”刘小曼说道,“不信你问问楼上楼下的,谁不是想着下午睡个好觉被你吵醒的。”
“你们谁敢说!”那婆娘指着在楼道里观望的邻居,大声叫骂。
那几人忙站直身子,就连管理员都跟着挺直腰。
那女人手上带着金饰,脖子上挂着金链,一身穿金戴银的,看着就很富贵。
于是被说的几人都不敢说话,他们就站在这里,变成个冷漠的旁观者。
如果刘小曼能够把这女人制服,那就自己也受益,也不用每天被噪音困扰。
如果刘小曼搞不定,这些看客也都看了场免费的好戏。
反正出头的不是自己,站在这看就是了。
刘小曼哪里懂这么多事故,顿时急了,跺着脚道:“你们说句话呀,前天你才说吵着你家孩子看书,说吵着你睡午觉的。”
那几人忙别过头,“我可没说过啊,你别因为没人帮口就乱编故事。”
“就是,郝主任人好得很,钱多又心善。”
那女人听着这话,咧开嘴笑,“乡巴佬,别以为这是你家农村,隔壁家屁大点事你都要管,我这房子是有产权的,我在里面放礼炮都和你没关系。”
刘小曼说不过,她也不知道产权是啥概念,但抬头一看身边的几个人,每一个人帮自己说话。
她还想说,但那婆娘马上骂道:“谁家的啊,真没素质,到人门口大吵大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刘小曼想在众人面前证明清白,说明原委,可却无从下口。
刘小乐抱着姐姐,带着哭腔说道:“姐姐,对不起,我错了,我睡得着,我们回去吧。”
那女人盯着刘小乐,讥笑道:“就这小杂种,还叫你姐姐,该不会是你生的吧?”
接着又打量着刘小曼,“看你这年龄,不会十四五岁就和男人上床,被搞大肚子,生下来这么个野种吧?”
沈岳山在屋里听到了楼上的吵闹,还有小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就是小乐的,顿觉不妙,小跑着冲了上楼。
“发生什么事了?”沈岳山问向刘小曼。
“你哪位?关你什么事?这么多话?周边这么多人看着都没出声,就你话最多!”
沈岳山说到:“她是我老婆!”
接着小声问:“小曼怎么回事?”
本来看的人还以为能有啥更精彩的戏码,却第一感觉这男定是个怂货。最重要的是身上还穿着飞扬收音机厂的工服,就是一个厂子打工的嘛!
女人也留意到了,气焰更加嚣张,“你老婆孩子到我家里闹事,你说这是什么事?”
刘小乐摇头,哭着说道:“不是这样的,是她中午放歌好大声,吵着我睡觉,所以姐姐带我上来了。”
“那是你自己睡眠不好!我家孩子不也照睡?就是个打工的,别搞得你儿子多金贵!”
“和打工的做生意的有什么关系?”沈岳山有点火,这明显就是狗眼看人低,“你开着个大喇叭吵着整栋楼,你他妈还有理了?”
“怎么了?”那女人反而上前一步,顶着脸说到,“我家放歌,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