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栋生产大楼，一共862个人，敢拍着胸脯说新老板一定能带着大家把工资发出来的，没有一个。就连杨成硕所在的车间，那些之前和沈岳山关系最铁的一群人，都认为这个牛皮吹得有点大了。
中午，一个大件摆在沈岳山的办公桌上，是飞扬当前主厂的一款收音机。
五十公分长，二十公分高，一个长方体，往桌面上一摆，就占据了小半张桌子。
产品部的人五根手指抓住那调节按钮，调试着频道和音量，“沈总，这就是我们的收音机了！”
声音是够大，但沈岳山提了提，快十斤都有了，“你这里面装的什么？铁块吗？”
“沈总，都是些零配件，主要是两个喇叭比较重。而且莫经理说了，产品大，显得大气！”
沈岳山听着想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就显得大气？要是大彩电还配得上这句话，可就一台收音机，县城里谁家买不起似的，还要通过体积来表示大气？
“把产品部的、技术部的、市场部的，全部叫过来！”
不到十分钟，二十来号人全部在门口排队等着，没一个人敢迟到。
“进来！”
二十几个人进来，把办公室塞得满满当当。
沈岳山拿起纸笔，当场在白纸上提笔一画，画出了收音机厂之后的新款产品。
左右是大幅缩小的喇叭，中间是放磁带的卡槽，顶上是几个磁带的控制按钮和音量调节按钮，然后再伸出一条可伸缩的天线。
沈岳山把这幅画展开在众人面前，“这个是新款，一周之内给我攻克下来。”
“大小呢？”技术部的人在问。
“不能比我画的这个大。”沈岳山描述得言简意赅。
众人纷纷咋舌，哪里见过这么小的收音机，看起来，多寒酸啊！不信到整个南城转一圈，谁家的收音机不是双门大喇叭，拳头大的音量键，往院子里一摆，那个气派！
再看看沈岳山画的这个，手掌一比，两个手掌大都没有，拿在手里都嫌小气！
当场就有人叫苦，“沈总，您这个功能增多了，体积还缩小了，技术上很难办啊！”
“喇叭放小点的，全部用小喇叭。”沈岳山给出解释。
“沈总，您这个放到市场上，这么小的东西，恐怕很难卖啊！”
“卖不卖得出去我自有衡量，你们只需要按照指令执行。”
“又是收音机又是磁带的，四不像啊。”
“就一句话，能不能做。”沈岳山有点恼火了，这个厂子的风气，永远都是仗都还没开打就先开始诉苦，也不知以前的几任领导究竟建立的是怎样的一种企业文化。
技术部的人挠挠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有点难度。”
沈岳山把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有难度？就是把磁带车间和收音机车间的产品一盒，也允许你把喇叭缩小，你这都还跟我说有难度？”
那人脸色尴尬地点点头，“是……是有点难。”
“你真觉得难是吧？”沈岳山问，“你要真觉得难，这款产品我来推进落实，如果我一个礼拜做出来了，那就代表你的工作没什么价值了，到时自动申请离职。”
沈岳山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盯得他背脊发凉。
“……”技术部那人马上着急了，改口道：“可以试一试，我争取争取。”
“我不要你争取！”沈岳山说道，“我花钱也不是过来让你试的！你要么就答复我行，要么就告诉我不行自己离职，这事我亲自出马推进！”
技术部那人干脆一咬牙，大声说道：“行！”
“就这么一件事，你们几个部门全力给技术部提供配合。包括新款原料的采购、技术精英的调动，全部为技术部开绿灯！”
那几人面面相觑，最终都小声应下一句，“是！”
几人出了办公室的门，走远了，全部都在骂。
“莫经理算是说对了，他懂个屁！”
“就是，技术又不懂，市场又不懂，这样的收音机，你见过吗？我话放这，绝对卖不出去！”
“我最看不惯他那土皇帝一样的行为，什么都得听他的，也不问问我们几个的意见，不就个黄毛小子吗，过多几年，我都够资格当他爹了！”
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没有一个心里服气，凭什么我们这些老资格，要听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年轻使唤，你牛气个什么劲儿！？
这些东西沈岳山都知道，甚至能猜出来他们在骂的什么，但根本毫不在意。
早上，八点不到，沈岳山亲自站在厂门口，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工人。
两个保安没想到之前两回给自己递烟抽的打工仔，隔天就成了厂子里的老板，吓得笔直立正站在大门口。
这新老板的臭名才短短两天他们就已经听过不下百遍了，于是私底下也跟着骂。可当下老板就在眼前呢，愣是一左一右站着，大气都不敢喘，乖巧得像只猫一样。
沈岳山左转下头，又转下头，后退一步，看着两人，“你俩在这当黑社会呢？直不溜湫地站在我身边干嘛？”
“报告领导！”其中一人憋了全身的劲做了个向右转，“陪在领导身边，守护领导安全，是我们在所不辞的职责！”
“滚你妈的。”沈岳山一口骂回去，“别给我整官僚这套，耍猴呢？心思别盯在我身上，用心看进厂子里的人，记下来哪些是熟面孔，哪些是生面孔，遇到生面孔要上去查工作证，遇到穿着像领导的马上给我通风报信。”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点头道：“是的沈总！”心里都明白，是时候该装装样子，扮扮积极，表现表现了。
“别盯着我，看人！”
两保安马上转过身，要去查那些正在进厂的工人。
“你要是每个人都查，明明认得那人也在这查，装样子给我看，看我干不干翻你。”
一句话把正准备大展拳脚好好作秀的两人吓了个踉跄，只好真的沉下心来，用心留意着厂子里人员的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