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厂是目前最小的一家,当总厂承接了清扬的生产任务后,原先最平价的中草药系列就全部转移到三厂和四厂来生产了。
沈福财和刘升平,这两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员工,坐在大会堂里最靠外、靠边的位置。对于这两位一直都是在厂子里务农的人而言,这种“进厂”打工的经历也是第一次。
所以坐在偌大的会堂里,还是感到有点不安。
“这椅子很软啊,估计得花不少钱。”沈福财踮踮屁股,发现座椅上的棉花填得很充实,“要不要拆一个回家坐坐。”
“别开玩笑了,你要敢拆,这何总马上就能把你给抓了。”刘升平煞有介事地提到。
“一口一个何总的,整得他多大似的。”沈福财压低声,像是说着些不得了的东西,“我跟你讲,这厂子背后还有个大老板没现身呢!我认识个在总厂干的,他说大老板人都在省会那,连回来一趟的时间都没有!这个何总,也就是大老板的马仔而已。”
“哎哟,瞧你,多了不起似的。”刘升平都笑了,“这关你啥事?说得还看不上何总那样,瞧瞧你儿子在干嘛,现在也只配给何总开车!”
“行了行了,别提那兔崽子了。”
因为四厂场地有限,所以开会的地方和食堂是并在一起的,有点像去年沈岳山参加小曼那纺织厂的年会一样。
每十个人围着一张圆桌,最前面搭了个小讲台,就等着领导讲话。等领导讲完了,后厨直接上菜,开吃,散会。
沈福财左右看了看,“怎么还没见胡小梅呢?隔壁老李家老婆都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那那,”刘升平指着后门,“来了来了,还好来得快,要来得晚点,菜渣都不剩了。”
正说着,胡小梅在后门那张望,看了好一阵,才看到沈福财,低着头忙冲了过来。
“这食堂真大啊!这厂子也大,我转了好一阵都没找到地儿。”
沈福财颇为得意地扬起头颅,“那是你不知道,这分厂,已经算小的了,最大的总厂在南城市那头,是这个厂区的好几倍那么大呢!而且还有个总部,在省会!”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己身边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明明不是自己的,却如数家珍一般,并为之甚感自豪。
胡小梅都看不过眼,“瞧你这样,说得这么大声,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老总呢。这么有本事咋还坐在这个犄角旮瘩的地方?你不坐到第一排去了?”
“切。”
几人拌了会儿嘴,前面何哲终于准备完毕,这位厂子的筹建人拿着话筒站了上来。
“各位傍晚好啊,久等了,超柔日化第四分厂的年终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底下的人见了,忙低声道:“嘘嘘,别说话了,何总上台了。”
“看看人家多本事,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了。”
“何总讲着话呢,你快别说话了。”
何哲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第四分厂虽然成立不久,也才三个月,但在总厂业务转移的过程中,能够顺利完成六个款式的产品生产交接任务,这是要多得管理层们夜以继日的努力,当然也要多得各位的支持。”
“在座的不少都是红石村的村民,以前一直都是以种田谋生。现在厂子开到家门口了,各位既能挣得了钱,也能顾得了家。而且刚刚大老板也已经和我说了,为了方便红石村民的出行,为了让大家上班的路走得轻松点,决定投三十万,来重新修整进出村的路。这是我们厂子有社会担当,社会责任的体现,也希望各位员工能够心存感激,加倍努力工作,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
底下自是一阵劈里啪啦的掌声,私底下都在叫好。
沈福财朝胡小梅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你看看!我这厂子多好啊,这老板多有良心,我这工作找得可以吧!当初喊你来你不来,后悔没?”
“行了行了,知道你有本事了。”胡小梅应付着,这男人就这样,好脸面,要脸皮,脾气犟,不认输。
刘升平看着也只是笑,早看习惯了。
“我这儿子有这老板一层的本事就好咯!也不至于回家抢父母钱了。”沈福财突然又提起这个。
“怎么还念叨?昨晚念了一晚上还不够吗?你有个儿子就不错了,你看看村口姓王的那对,到现在没生个小孩,传宗接代都没人!我倒觉得岳山挺好的,就你嫌弃这嫌弃那!”
“我就知道财哥为啥提起来这个,”刘升平环顾了一周,低下头说道:“梅姐,你那宝贝儿子也在这厂子里干活呢,还是给台上这个老总当司机!”
胡小梅眼睛一亮,“真的?”
“我都亲眼看到了,门口那保安也是这么说的,还能有假?”刘升平补充到。
胡小梅猛一拍沈福财,声音激动,“你看看,我都说了,儿子长大了,懂事了,昨天和你说那会儿你又不听,还不信!这会儿你相信了吧!亏你昨天还嘴臭到不行,硬生生把人骂走了,后悔不后悔?”
“哼,有啥后悔的。”沈福财头都不抬,“就当个破司机有啥用?那保安都说了,司机的工资也就和我们这些生产工差不多。”
“他懂事了你就该满足了!你以为人人都能像这厂子的大老板一样,动不动就又开分厂,又给村民修路的?孩子能养活自己就偷笑了!”
胡小梅看得出来,沈福财虽然嘴上还在骂着,但其实态度已经比昨天缓和了许多,毕竟儿子终于找了件正经事做着。这个当爹的虽然嘴巴还硬,那只是因为昨天骂得太狠了,一时拉不下脸。八壹中文網
胡小梅起身四处张望,扫了身旁好几桌,愣是没见到沈岳山的身影。
“算了梅姐,你别找了,保安说也就今天头一回见,应该也没来上班几天,有没有资格进来吃这团年饭都不知道呢!”
“行吧。”胡小梅虽然身子坐下了,但眼睛还是在周围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