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磊在家里,听着粤省回来的女儿对沈岳山的吹捧,感觉神乎其神,都已经把沈岳山吹到天上去了。
但小女孩嘛,看事情容易只看到表面,所以钟磊对于女儿这不断的夸奖也没太在意,开着车便出门。
他刚从国资的岗位升上来,受前领导所邀,要出席这省内各重点企业的汇报会。
人刚进到会议厅,手上便拿到了各企业的营收报表。
而一眼扫过去,亏损得最多的,无疑便是华晶电子,这家厂投入是越来越多,收益却是难以见长。
早已到达的王建英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等上场的时间到了,长舒一口气,挺起胸膛0,拿着手中的经营报表,上台汇报。
“华晶电子厂于今年引入了1微米的生产线……”
“成立了凌霄团队,专功自主完成芯片设计……”
“于今年接获价值逾百万的生产订单……”
王建英虽然很努力地阐述着华晶电子这一年来的不容易,但台下第一排的一种领导们无一不是眉头紧皱。
硬着头皮汇报完,接着是领导们的提问环节。
循例都会问上几个问题,或是让企业出出彩,在众人面前表现表现;或是问点切实影响企业发展的问题,好让企业改进。
但唯独王建英在台上讲完,主持人一连问了两遍,台下的领导没一人发声,全部黑着脸。
气氛就这么定住,十分尴尬。
正当主持人想唤王建英下台休息时,却在第一排传来一道沉重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却力量感十足,这话是冲着王建英说的。
“你会后留下。”
短短五个字,王建英心头一颤,本来以为只是丢丢脸就行了,没想到还要遭受这特殊待遇。
全场默然,没人敢发声。
良久,正常报告会结束,所有人员陆续退场时,王建英被“请”到了一众领导面前。
为首的那人姓曾,这位曾主任拿着华晶的报表,盯着王建英,“省里的重点项目,投入这么多,就接回来了一笔刚过百万的订单?”
“是……”王建英如实应道。
曾主任正要发作,钟磊先出面拦下了,“算了,挑个地方再说吧,”说着指了指身后一堆正在退场的人员,“这么多人看着,不好看。”
曾主任忍住,没发作。
……
王建英是第二天上午回到华晶电子的,沈岳山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道没听到什么好话。
“如何了?”沈岳山上前,腾出手来帮忙拿着他正夹住的文件夹。
“呵,”王建英一阵苦笑,“能怎样,留下来在所有领导面前‘教育’了几句,回头又被拉去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阵。”
“没说资金审批延误的情况么?毕竟这1微米的生产线的申购资金可是延迟了两年才发到厂里的。”沈岳山问道。
“说了,但没用,主要责任还是在我。”王建英摇摇头。
“那有问你有什么对策么?”
“我也提了,说改制的事,引入民营资本来解决现有的困境。”
“结果呢?”沈岳山追问道。
“话还没说完呢,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赶了出门。”
“……”
看样子这事并不这么容易啊。
沈岳山皱着眉,才知道上面领导对华晶的意见如此之大,再让王建英去游说是铁定说不通的,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中间人。
“那钟书记呢?”沈岳山问道。
“在呢,但他能帮上什么,早早就从国资调到市里了,也只是在一旁听听的份。”
“这不一定,”沈岳山说道:“有时候老部下说的话,可比我们这些人说的有力多了,最好能在他耳边吹吹风,再让钟书记到一把手那提提建议,事情可能会好办一些。”
“可我们就打过下照面,并不熟。”王建英叹道。
“这会上都见过了,就差不多够熟了。又不是谈恋爱,要那么熟干嘛?”
官场上的关系,难在没有渠道建立联系,但只要打过照面了,若有心发展,就足够把这层关系再慢慢培养。
但王建英知道时间并不多了,说道自己所收到的“通碟”:“要是我对华晶确实没什么办法,上面说了,换人。”
“那不是可以脱离苦海了?”沈岳山带着几分戏谑地苦笑着。
“苦海?要真到了那一步,那我就守着个边缘部门过日子吧,起码这十年八年都别想再进一步了。”
两人都长叹一声,不知怎地,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毕竟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沈岳山知道要尽快有所动作,如果到时王建英真的调走了,换了新一任的厂长,那就意味着充满着变数。
这新厂长是什么背景?他能否和自己处得来?他会否愿意推进改制?这些全都是未知的变数。
“找个时间,把钟书记约出来聊两句吧。”沈岳山如是说道,“现在这个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就怕哪怕真的谈成了,到时我也被边缘化了。”王建英有几分灰心。
“不会的。”沈岳山宽慰着:“谈成了,我要把厂子办起来了,这不正代表你剖析的问题很准确,你提供的解决方案切实有效吗?只要愿意有人帮你说上两句,这说不定是功劳。”
“前提是沈总真的能把华晶救回来。”
两人站在园区里聊了好一阵,来来往往不少员工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人的谈话决定着华晶电子厂的命运,就像王建英也不知道可能上面领导的几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成,我找个时间吧,先约钟书记出来谈谈。到时沈总会去吗?”王建英问道。
“我得去,再藏着掖着,时间上都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