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转眼已经是九月初。
现在华晶的重心都放在解码芯片的研发,沈岳山则要做好其它的所有工作来配合张如京和阮晋的团队。
衣食住行也好,物料供应也罢,只要研发部提出需求,哪怕停工也要集全厂之力来满足。
此时正处于关键期,不少的担子都压回到沈岳山肩上。
华芯国际的工程建设,华晶电子的员工动员和客户谈判,飞扬的后续生产计划,都要沈岳山亲自来协调。因为解码芯片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没有沈岳山的全盘统筹,谁都不敢乱动。
一连过去大半个月,可是研发一事上依然进度堪忧。
凌晨,沈岳山让人给研发部送去了咖啡,自己则在走廊上看着满天繁星。
咖啡的苦涩香味刚刚下肚,张如京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同样抬头看着满天星星。
“沈总,很少见你像今天这样沉寂啊。”
“有点累了,”沈岳山苦笑一声,在黑夜中伸了下懒腰。
“你也会累的吗?”张如京打趣着,“每天挥斥方遒,我以为你的能量是永远不会枯竭的。”
沈岳山没接话,左手搭在栏杆上,右手在安静地摇着杯中的咖啡。
无溪市是个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有南方水乡的柔情,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蛙叫声在填补着此刻的寂静。
半晌,沈岳山开口道:“有时我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对不对是指什么?”
“说得直白点,就是我在电子领域能走到今天这步,毫无疑问都是靠盗版发家。盗版的解码芯片、盗版的vcd、盗版的gameboy游戏机……虽然在面向消费者时我们要么是绝口不提,要么是死不承认,但我心里明白,我就是做盗版电子发家的。”
张如京听着,没接话,等沈岳山继续说下去。
“我是钻了这个时代的漏洞,”沈岳山仰头看着天空,坦白地承认:“现在大陆的知识产权法、专利法都还不健全,所以能让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张博士你也是做企业的,如果遇到我这样的同行,估计要气疯了吧?”
“哈哈,”张如京笑道:“我确实不愿意和沈总做对手,目光毒辣,经验老道,也不求名声,要的只是实实在在,能拿到手的利益。这种对手最难对付。”
“但是,”张如京突然话锋一转,“凭着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发现和沈总做队友是很好的。因为什么大事你都能出面扛得住,决策上能分得清主次轻重,能为企业争取来实实在在的发展。不同的人自然会对你有不同的看法,像你在电子大会上说的那样,‘屁股决定脑袋’,和你在一边的人,自然会支持你。”
张如京在听闻沈岳山在电子大会的那番高见之后,还专门去翻了之前的报道,为了更深入了解这个未来的合作伙伴。
“至于说起靠盗版起家,我不赞同你的个人行为。但是从民族和国家的角度来说,需要有人迈出这样的一步。技术的壁垒总需要去打破的,最快的方法无疑是拆解和学习。我们在商业的角度来看,会争论盗版是对是错。可如果我们生产的是武器,甚至是核武器呢?还会讨论‘盗版’的对错吗?不会,我们只会讨论这个国家是‘有’还是‘没有’核武器。未来一旦发生贸易战,芯片,就是其中的一种核武器。”
这些都是张如京这一个月来的思考。
也正因此,这位大陆难得的芯片人才,才会被沈岳山所折服。
他理解沈岳山所做的一切已经跳出了商业的范畴,而是上升到国家战略的层面。如果还用商业的条条框框去束缚,就如同作茧自缚,格局未免太小。
沈岳山先是沉寂,呆呆地听着工业园旁池塘的蛙叫。
紧接着举起杯子,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心里的那点不痛快消散了大半,笑了出声,“哈哈哈,没想到张博士能想到这么远,实在是令人佩服。”
没多说什么,拍了拍张如京的肩膀,“研发的事,就要辛苦你们了。”
说罢,拿着杯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
自新闻公布华晶侵权一案十月要开庭以来,华晶电子都像噤声了一般,没人知道华晶究竟有什么动作。
既没有在新闻宣传上进行回击,也没有产品策略的调整,包括飞扬在内,像是没事人一般继续生产和销售。
先科的叶华民给沈岳山打来电话,话筒里传来他慈祥的声音,“沈总,怎么突然没声儿了?这关要闯不过去了?”
“这关是有点棘手。”沈岳山坦白道。
“你可要想办法撑住啊,飞扬和华晶现在都是国产的标杆,要是你们倒了,电子领域的市场就要完完全全被外资侵蚀光了。”
“这不是还有先科么!先科在高端市场上可雷打不动地保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哪里来的一席之地?”叶华民叹了口气,“我也不怕说,现在先科的销售量是每天都在下滑,全靠这老牌子的名声能勉强留住一些消费者。但是外资已经准备要发力了,牌子上都是国际大牌,我们这些国产的能撑多久,只是取决于他们什么时候启动。”
“也不用太灰心了,”沈岳山宽慰道:“还没到那个时候。”
“行了,我也没什么事,”叶华民笑了笑,“就是现在你我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见你这么久没影儿,以为出什么事了。市场上可不止我,所有国产的同行都在打听着你的消息,说你怎么突然就没动静了,我才来问问。”
“我好着呢叶总,放心吧,到时候我会给他们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