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的风光确实不是陆路上能比拟的。
晨起的时候,阳光洒在水面上,粼粼的的波光荡漾,两岸青山翠柳,偶尔还能听到小姑娘一边浣衣一边唱着有悠扬又婉转的山歌。
这个时候,若能在船头支一方桌椅,摆上一壶小酒,几碟小菜,一边赏景,一边小酌几杯,这场景,只要想想便觉得惬意无比。
上船之前,萧慕清就是这样畅想的,为此,她甚至还特意嘱咐人去镇上替她买了不少吃食,整整装了满满两个食盒,只可惜……
只可惜,上船之后,她发现自己天真了!
外边的风景确实好,但外边的风也同样很大,她才在床头站了一会,一张脸都被被冻成了冰雕!若只是冷还罢了,偏偏她还被陆深那厮言中了——她晕船了!
看着抱着痰盂吐得晕天暗地的萧慕清,谢妩拧着眉心疼的不行,“阿清,要不,我去跟表哥说,让他去跟船夫说把船行慢一些?”
“别,别……呕……”
“阿清!”
“别,真的别!我不能让姓陆的看不起!我堂堂镇南王郡主,我从马上掉下来摔掉腿我都没哼一声,不就是晕船么,我……呕……”萧慕清将脸埋进痰盂里又吐了起来。
见萧慕清如此模样,谢妩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她一边替她抚着背,一边在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阿清怎么就陆深置上气了?都吐成这样了,都不肯让她去找陆深……
“郡主,表姑娘。”就在谢妩思忖间,厨娘忽地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这是?”
“回表姑娘的话,这汤药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是公子让奴婢给郡主熬的,还热乎了,郡主快趁热喝了吧!”厨娘含笑望着两人道。
“不!我不喝!我才不需要他假好心了!”萧慕清怒不可遏的抬头怒视着那厨娘道。
那厨娘显然没想到萧郡主会是这种态度,她端着那碗汤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给我吧!”就在此时,谢妩笑着朝那厨娘伸出了手。
那厨娘见状,如临大赦,她忙将手中的汤药小心翼翼的交到了谢妩手里,末了,她朝两人各施了一礼,而后便快步退了出去。
“阿清,别闹脾气了,快把药喝了吧!”谢妩笑着对萧慕清道。
“我不喝!”萧慕清咬着牙继续拒绝道。
“也不知道你怎么说跟表哥他置上气呢?他也没惹你啊!况且,听说要在水上走好几日了,而今天才刚刚开始,你难道真要这样一直吐到荆州?”谢妩含笑看着萧慕清又道。
这话一出,萧慕清终于不再说话了。
是啊,今个儿才第一日,她难道真要这样,抱着这个臭痰盂直到荆州……
这个念头才在脑中一闪,下一秒,她转过脸又了抱着那个痰盂呕吐了起来,等好不容易呕完了,她那点子骨气也早就消散得连点渣子也不剩了,她用力的朝谢妩招了招手道,“给我给我,把那汤药给我……”
俗话说的好,能屈能伸才是好汉!
脸面、骨气这种东西也不是用在这的时候!
喝了这碗汤药,她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镇南王郡主!
见萧慕清终于松了口,谢妩忍不住一笑,她笑着将药碗递到萧慕清手里,看着她‘咕嘟咕嘟’将那碗汤药一碗而尽,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接了空了的药碗放到桌上,她这才重新替萧慕清抚着背道,“阿清,现在可感觉好一些呢?”
“好什么好!不来那个样子么,也不知道陆深弄的这药有没有用……”萧慕清白着一张脸无力的吐槽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这碗暖乎乎的汤药一下肚,空瘪瘪的胃确实是舒服了一些。
“阿清,我表哥可是哪得罪了你?你为何这般抗拒他啊?”见萧慕清脸色缓和了一些,谢妩这才笑着对她道。
“谁抗拒他啊,我就单纯的不喜欢他,不行么?谁让他……”
“他怎么呢?”
“谁让他不经过我同意把你拐出来的,而且昨日他凭什么质问我?他是谁啊他!我怎么跑出来的,有没有告诉我娘关他什么事啊!他也不住海边啊他!”吃过汤药的萧郡主显然已恢复了一些生气,她咬牙切齿的道。
“住……海边?”谢妩拧眉不解的看向萧慕清。
萧慕清冷冷一笑,“管得宽呗!”
被萧郡主吐槽管得宽的陆深此刻站门口准备敲门,听到里面的话,他敲门的动作不自觉便停了下来。
“阿清,你怎么这么说啊?”谢妩也被萧慕清这话逗笑了。
“本来就是!我又没冤枉他!我问你,你去荆州,陆湛可曾知道?”萧慕清问道。
谢妩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阿妩,我知道你说,人心复杂,这陆深虽说是陆湛的堂哥,可也难保他心里没打别的主意!你当时怎么就跟他出来了,你就不怕他,他心怀不轨么!”萧慕清咬着牙道。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陆深停在门边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他没有动,也没有哼声,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好在,片刻后,屋里便再度响起了谢妩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却又异常的坚定,“阿清,这世上确实人心复杂,但表哥……他不是,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前世她委身陆湛后,身边所有的人都看不起她,可唯有陆深,他至始自终都没有半点看不起她。
她至今记得他义正言词的对陆湛道,阿湛,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谢妩,可既然选择了,那你就应该对她负责,护她周全才是!
那是历经人心黑暗中接收到的第一缕光亮。
陆深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坚硬的心口忽地有个角落塌了下去,一股奇异的感觉忽地从那个缺口缓缓蔓延了出来。
“阿妩,你就这么肯定?”萧慕清拧着眉有些不高兴了。
她还从来没从谢妩嘴里听到过她对谁有这么高的评价。
就连陆湛也没有。
“郡主以后就会知道了。”谢妩笑着对萧慕清道。
看着谢妩毫无芥蒂的笑意,萧慕清最终也只能妥协了,“好吧!那我就信你这一次。”
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陆深默默的收回手,随后,他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船舱外的风很大,刺骨的寒凉似要将人身上所有的温度全都带走,可陆深没有动,他静静的站在船头,目光默然的看着前边蜿蜒的河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荆州,陆湛也同陆深一样,他也静默的站在荆州城的城楼之上。
“我说,陆二公子,你怎么突然跑这来了!”崔靖之气喘吁吁的爬上城楼,还未近到陆湛跟前便忍不住皱眉对他道。
他都快要将张府翻遍了,甚至连大牢也跑了一趟,可连陆湛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撞见,要不是陆湛身边那个叫湛卢的暗卫看不过眼现身,他还真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陆湛这大冷天的会跑到这城楼上来吹风。
只是,陆湛却并没有理他,他依旧目光幽邃的盯着前方。
崔靖之拧了拧眉,他凑到陆湛跟前看了看,然后又顺着陆湛的视线往前边看了看,可前边除了山还是山,连根鸟毛也没有,他实在想不到他大冷天的在这城楼上看什么。
“我说,陆二公子,你看什么呢?”崔靖之皱眉好奇的问陆湛道。
好在,这回陆湛终于没有像刚刚一样杵得跟个木头似的不理人,他转过脸看向崔靖之道,“侯爷,王李两家的事你都处理好呢?”
“王李两家的事……咦,不对啊!怎么叫我处理好呢?我不是只负责抓人么?”说到这,崔靖之咪着眼睛抬眸将陆湛从头到脚扫了又扫,半晌,他才咬着牙沉着声音道,“陆二公子,你不会连我也想坑进去吧!”
“自然不能,我哪敢坑侯爷你啊!”见崔靖之一脸警惕的样子,陆湛忍不住轻轻一笑。
“那你刚刚问我处理好了没?我干脆把话跟你挑明了吧!抓人我在行,审人我不行!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要不干,那我立刻领着定北军拔营回家了!为了这点子破事,老子今年年都没回去过!”崔靖之一脸愤怒的瞪着陆湛道。
“您审人都不行,那我就更不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真撒手不管呢?陆湛,抓人的主意可是你出的!”见陆湛笑得跟个狐狸似的,崔靖之越发恼怒了。
难不成他看走眼呢?
陆湛这厮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蛊惑人心的黑心狐狸?
“侯爷,我的意思是,他们不用审了!直接选个日子拉去法场斩了就是!”陆湛笑着道。
这话一出,崔靖之瞪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不,不审?”
虽然这两个狗东西罪该万死,可按照规矩,这两人审了之后也是要递折了止抱正宣帝,然后他们压到京城交由大理寺审问再行定罪!可现在,陆湛竟然连审都不审就想直接将他们拉出去斩了,这是不是也太不合适了?
“那不然,侯爷去审审他们?”陆湛笑着道。
陆湛这话一出来,崔靖之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你说不审就不审吧!”
反正陆湛这家伙是正宣帝的亲外孙,手里还有他赐的尚方宝剑,身后还有定国公府撑腰,他愿意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反正跟他没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