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侧妃死呢?”太子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来报信的幕僚道。
他倒不是关心李侧妃是死是活,只是,她死在应天府衙门前,而且死前还敲响了登闻鼓,这种种迹象表明,她这是冲着他来的啊!
可那日在紫宸殿,肖卓不是已经答应父皇不再追究声张此事,如今他又怂恿李侧妃跑到应天府府衙前搞这一出,他,他想做什么?
“殿下,如今京城对此事议论纷纷,明日早朝,御史的奏章必定会堆满陛下的龙案,还有李首辅……总之,现下这种情形着实于咱们着实不利啊!”长史赵构一脸愁望的望着太子道。
民情愤涌,百官震动,这种情况下,即便陛下心里偏袒太子,可为了平息舆论,少不得又要对太子处罚。
“李首辅?他上次可是在父皇面前默许了不追究此事的!”太子鼓着眼睛不顾气地瞪着赵构道。
他当然知道眼下的形势于自己不利,可是,只要父皇站在他这一边他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不了,大不了再被父皇禁足一个月。
太子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道。
“殿下,哪有您想的那样简单!上次李首辅顾及李侧妃的性命和李家的声誉才会默许陛下的决定,可现在不一样了!李侧妃这一撞,等于把李首辅硬生生地架了上去!他若这个时候还无动于衷,那么,他还有什么颜面做这百官之首的宰辅啊!”吴构痛心疾首地跟太子分析道。
吴构这话一出,太子脸色瞬间白了下去,他手足无措地望着赵构延,“那,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殿下,依下官拙见,您应该即刻动身去往李府和李首辅脱簪请罪!”吴构一脸凝重看着太子道。
这是他思量再三后觉得惟一可行的办法。
李首辅身为百官之首,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儒林都有着极高的声望,他的门生更是遍布大魏,这样的人即便不能拉拢,那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存在!可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凌辱了李家之女,逼得李侧妃撞死在应天府府衙的大门前,李首辅哪怕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不可能将此事善了,而那些视李首辅的门生们也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师长被太子如此羞辱,到时候,朝臣、百姓、儒林只怕全都是奋起攻讦太子……
一个失去朝臣和百姓拥护的太子,即便陛下有心,那也是保不住的。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先稳住李首辅。
可若想稳住李首辅那就必须得让他把颜面找回来,太子上门负荆请罪便是最有效且最好的法子!
吴构设想的很好,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话一出,太子却立刻炸了,他瞪着眼睛一脸怨怒地瞪着吴构道,“你疯了么!你让孤去李府脱簪请罪?孤可是太子,是这大魏的储君!”
让他脱簪请罪,岂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做下了那待荒唐事,那,那他以后还如何在朝中立威!
见太子愤怒,吴构忙撩起袍角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对太子道,“殿下,下官知道此事为难,可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稳住您的储君之位,他日待您君临天下,又有何人敢置喙您今日的举动?”
“笑话!就凭他们也想动摇孤的储君之位?”
“殿下!”
“好了!你别说了!总之,孤是绝对不可能亲自去李府脱簪请罪的!”太子沉着脸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吴构的提议道。
他今日要是去李府登门致歉,等于承认了自己凌辱弟妇,他贵为储君,怎么能允许自己担上这样的罪名!
“殿下!”
“这样,你备上一份厚礼去李府向李首辅致歉,就说,就说孤听闻李侧妃的事深感愧疚,可是,因父皇禁令不许私自出府,所以,便派你去李府致歉。”太子看着吴构,很快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殿下,微臣人微言轻,只怕不能平息李首辅的愤怒,况且……”
“没有况且!父皇已经下旨让孤禁足,难不成,你想让孤抗旨不成!”太子厉声喝断吴构的话道。
在他看来,他能让吴构登门致歉已经给足了李首辅的面子,再说,上次他也默认了揭过此事,若李延年再因此事计较,那便是他不识抬举了。
“殿下……”吴构还想再继续劝太子,可是,下一秒,太子阴戾的眼神便猛地朝他扫了过来。
“好了!不过一个侧妃罢了,难不成,还要让孤给她填命不成!”太子阴冷地瞪着吴构道。
她是自己撞死在应天府的,又不是他派人杀的她,关他何事啊!况且,那日发生的事若细究下来未必全是他的错!
谁让她闯进来的?
他还没怪她让自己颜面尽失被父皇训斥了!
看着太子阴戾又怨怒的目光,吴构唇角动了又动,最终还是只能颓然的将眼皮垂了下来,他抬手无力的朝太子揖了揖,道,“是,微臣谨遵殿下令旨。”
太子怕折辱了自己的脸面不肯亲自前去,让他去又有何用?
李家缺的根本不是什么厚礼,他缺的是颜面啊!太子明明心里清楚这一点,可是,他就不是肯低这个头!
想到这里,吴构第一次对太子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
这厢,太子打发了吴构去李府致歉,而另一边,端王府则挂起了素缟,端王面色惨白地站在李侧妃的棺椁前。
虽然遗体已被收拾好了,可是,她额头上那个血洞还在……
看着她头上的伤口,端王心口一痛。
这么深的伤口,她当时撞到柱子上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王爷,王爷……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她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娇憨,带着些亲昵,可是……
她不会再喊自己了。
萍儿……
端王愣愣地朝棺椁中伸出手去。
“阿娘,阿娘……”忽地,身后来一阵悲泣的声音,端王愣愣地转过脸,随后便见一个小小人影穿着丧服朝棺椁前奔了过来。
“裳儿……”端王低低地喊了一声,随后便伸手将肖云裳拦了下来。
“爹爹,我阿娘,阿娘……”一见到端王,肖云裳哭得更凶了。
“王爷……”此时,肖云裳的乳母也白着脸怯怯地走了过来。
“不是让你照看好郡主么?”端王目色冷凝地瞪着那乳母道。
“王爷恕罪,郡主聪慧,一见奴婢拿来丧服便一直追着奴婢问……奴婢,奴婢也没说什么,可郡主她却自己猜到了……”
看着目光悲痛哭个不停的肖云裳,端王心中也是一阵绞痛,他伸手抚了抚肖云裳的头顶,随后将她揽到怀里哑着声音安慰她道,“裳儿不怕,爹爹在这,以后,以后爹爹会保护你的。”
“不,我要阿娘,我要我阿娘……”肖云裳一把推开端王,随后便踮着脚朝棺椁望去。
肖云裳的乳娘见状大惊失色,忙一把将肖云裳扯了回来,她用力地抱着她道,“郡主,您年纪小,这,这可不能看啊!”
“我为什么不能看,那是我阿娘,我阿娘死了……”肖云裳扑到乳娘怀里大声哭喊了起来。
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哭喊,端王只觉得有人拿着匕首在拼命翻搅着他的心脏,歉疚,悲痛,心疼,各种情绪如同煮沸的水不停地在他墨色的瞳孔中翻滚着。
“郡主,您别这样,您别这样……”乳娘也被肖云裳的话感染了,她抱着肖云裳,眼泪也跟着掉个不停。
看着相拥哭泣的两人,端王拢在袖中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他只能颓然地闭了闭眼睛,哑着嗓音对乳娘道,“将郡主带回去吧。”
“是,王爷。”乳娘连忙垂首应了下来。
“我不回去,我要我阿娘,我要我阿娘……”
“郡主,您别闹了,王爷,王爷他心里也不好受啊!”乳娘一边抱起挣扎的肖云裳往外边走,一边沙哑着声音劝她道。
“我不管,我要我阿娘,嬷嬷,我要我阿娘……”肖云裳哭闹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端王愣愣地看着主仆俩离去的背影,他浓稠的瞳孔忽地有无数的悲痛溢了出来,下一刻,他忽地背过身扶着棺椁哭了起来。
“王爷。”就在端王悲痛时,他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端王怔了一下,许久,他才缓缓将脸转了过去。
端王妃一身素白的丧服一脸清冷地站在他的身后,见端王看向自己,她这才垂眸朝端王略福了福,她道,“王爷,妾已经派人去朝安寺请大师了,约莫再有一会,他们便该到了。”
端王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他道,“我知道了,萍儿的丧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这原是妾的本份。”端王妃垂眸道。
端王目光幽深的看着端王妃一眼,他唇角动了动,可最终,却也只是朝她轻微的点了下头,他道,“那这里便交给你了,本王,本王……”
后边的话,端王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再度看了一眼李侧妃的棺椁,随后便扭头抬脚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了过去。
“王爷。”就在这时,端王妃却忽地唤住了他。
端王停下脚步,他转身红肿着眼眶朝端王妃看了过去。
“王爷,李妹妹今晨是如何出的王府?”端王妃抬眸直视着端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