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抓到的猎物是一只兔子。小龙瞪大龙目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爪以及那只被开膛破肚的死兔子，此刻它才明白，原来不只是它自己会流血，其他东西也会，而只有让他们流血，自己才能活下去。从那之后，它无止境地在林中与其他物种厮杀，先是一只弱小的兔子，再到鬣狗，再到野猪、羊群，再到大熊……它战无不胜。虽然会受伤，但结果都是好的。然后它的双角变得更大，利爪更锋利尖锐，在整片林中令这些物种闻风丧胆，可它还是未曾踏入过人族。因为它永远忘不了那些人厌恶和排斥的目光，这比与它鏖战了三天三夜的熊族更令他胆寒。再到后来，就遇到了太苍尹。彼时的太苍尹不过是个穷书生，从林间抄近道赶路，正巧碰上被狼群围困的小龙。本要施展拳脚的小龙看着眼前突然拿着火把冲出来的文弱男子，龙目里透着不解和意外。狼群被驱散，太苍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转身对它道：“没事了，你快回家去吧。”
小龙还太小，看起来就跟一条身量较大的蛇一般，让太苍尹觉得它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蛇。狼群被赶走，今天的猎物没了。小龙却只是静默地看了太苍尹一眼，随即极快地飞走。太苍尹惊在原地，他从未见过会飞的蛇！这根本不是蛇！好奇心驱使他赶忙跟上，找到了小龙居住的地洞，后者只是略微抬眼扫了他一下，然后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蜷缩起来。这个人族没有那种目光，他似乎并不讨厌自己，所以它没伤害他。本以为这人很快便会走了，却没想到他竟然在地洞里升起了火，然后将一个半圆形的东西放在火上，里面还放了些奇怪的东西。小龙忍不住好奇，抬眼看去。太苍尹注意到了，于是拿了个破碗盛了一碗杂菜鱼汤给它：“这里没什么吃的，找了些野菜，抓了条鱼一起炖了，不知道你吃不吃。”
龙目看了看他，又嗅了嗅碗里的东西，最终还是尝试着伸出舌头去舔了一口。鱼虽鲜香，但有腥味，小龙不讨厌这种味道。太苍尹在此停留了几日，要走的那日，小龙一路跟随。它不知道这个人族到底还会不会再来，但是他很好，自己想再跟着他。太苍尹立在桥上，对它摆摆手道：“回去吧，我如今什么都没有，待我安稳那日，定来接你。”
于是小龙停在桥的这一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带来一条鱼放在桥上，然后蜷缩起来用龙目静静盯着那一头，等着那个人族再次来到这里。**桌上所有的吃食都被撤下，黑影在空中消散，闻人舟却知道，他并未离开，只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罢了。呆坐半晌，闻人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独，比在困欲塔中更令他绝望的孤独，于是下意识地便叫来侍女问起苏灵。侍女恭敬道：“回魔君，君后今日一直在入定修行，未曾有任何异动。”
月色倾泄，苍白修长的手将门推开。闻人舟撩开床帘，坐在床边，指尖轻轻触碰床上的人儿，却不敢太用力，生怕把她惊醒之后让她看见自己这一副丑陋的模样。一向对自己容貌甚是自信的魔龙终究是落入了凡尘，也不过是个害怕自己心悦之人厌恶他容貌的普通人罢了。闻人舟近乎虔诚地低下头轻轻吻在她的唇瓣上，垂下的发丝落到苏灵的手背上，凉凉的触感令她心痛难忍。等到魔龙转过头静静看着月光时，苏灵这才悄然睁开眼，眼里泛着晶莹地看着他。瘦了很多，似乎比今日白天看见的那样还憔悴了许多，黑色的发丝更衬得他面容苍白似鬼，可他不是鬼，他本该是高傲自信的魔君。想起他今日的落荒而逃，苏灵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却终究在半路停下，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