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栩无奈低笑,白净的帕子捂住她眼睛,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然后便拿着微凉的帕子开始给她擦脸。
萧如笙彻底清醒了,挣扎着坐起来,发愁的看着那边又给她端来淡盐水的人,叹气,“哎,许栩,以后我要是自己都不会洗脸了可怎么办呀。”
“我一直都在。”许栩笑道,又去给她将今日要穿的衣服拿过来。
萧如笙孩子似的不肯自己动,就伸着胳膊等着伺候。
许栩自然是乐意的,将她一头秀发挽了个男子发髻,高高的束起来,搭配这一身粗布黑衣,看起来倒也是英姿飒爽。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安诺已经带着山上的男人们一起跑步训练了。
看到两个人,安诺不太正经的吹了个口哨,“这也太慢了呀,我们都跑了一圈了。”
“安姑娘,这明明是太快了,这才两盏茶的功夫,许公子不行啊。”队伍里有人打趣,其余人跟着哈哈笑了。
安诺也哈哈的笑,“对对对,太快了,不行两位再回去重新来过。”
“安!诺!”萧如笙磨牙,抬脚追了上去,“你个臭丫头,找打!”
安诺哈哈笑着连忙跑,一堆人跟着起哄。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都已经将安诺和萧如笙当兄弟了,如果不是偶尔两个人穿女装,真的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了这是两个女人。
不多久,后山坳里,两个女人对打了起来,一群男人看的是津津有味,时不时地叫好。
许栩撸着袖子在旁边时不时指点两句,偶尔故意很明显的拉个偏架,逗得一众人哈哈大笑。
山坳里一群人明朗的笑声回荡。
随后挨个对战,排兵布阵。
太阳逐渐从山的东面升起,山头上红衣服扎着两个啾啾的小姑娘双手合十,朝着下面喊道,“阿笙姐姐,许哥哥,吃饭啦——”
山上的鸡也咕咕咕的叫了,像是应和,一群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都跟着起身,喊道,“开饭——”
随着太阳升起,寂静的是彻底苏醒。
女人们忙着洗衣喂鸡鸭,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到处嬉笑,男人们开荒砍树,许栩带着一行人再次进了山坳。
整个山上都散发这一股子生机勃勃的气息。
乔南与躺在石头上吹凉风,看着在树荫下画图的萧如笙,收起了摇晃的折扇,好奇的扭头看过去,“萧如笙,你这一点都不刺激啊。”
他是刚才萧如笙下山去采买东西的时候重逢的萧如笙,自然而然的就跟着上山来了。
许栩之前留的地点就是这一带,为了避免周君泽的人跟踪,他还是在外面多晃荡了几天再和他们会和。
这进山,那可不得当大爷好好休息。
萧如笙动用了柳家的钱盘活了一个赌场,最近倒是不缺钱,但是她需要人脉打开石山这一带的城镇市场,如今乔南与来了,倒也算是助力。
只是现在这个助力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要我说,你就该给周君泽那厮戴一顶绿帽子,到时候你和许栩生个儿子,让周君泽喜当爹,最后再将皇位传给你俩的儿子,等他弥留之际告诉他真相,让他死不瞑目。”乔南与悠悠然,一说到这事儿来劲儿的不行。
萧如笙想翻个白眼,却又偷偷觉得,这人和自己还真是同道中人。
都不是好人。
她倒是舍得给周君泽戴绿帽子,但舍不得委屈了许栩,所以这事儿,不能她来做。
“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过来与我说说,伏牛山你是怎么骗到手的。”萧如笙将手里的几张图纸收起来,前两日在山中拉练,许栩发现了没有开发的铁矿,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你这女人,本公子那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什么叫骗到手的?”乔南与哼了哼,却还是起身朝着萧如笙走了过去。
只要萧如笙还没有放弃最大的野心,他还是愿意跟着萧如笙一起玩儿的。
“剿匪不成,成了匪?那也得咱们乔二当家能说会道才行啊。”萧如笙添了茶叶煮茶。
“萧如笙,我警告你啊,你别再想指示本公子给你跑腿做事,你多大的脸呢!”乔南与嫌弃的不行。
萧如笙慢悠悠不紧不慢,“我出钱?”
“本公子是差钱的人吗?”乔南与冷哼。
“江南出美人,送你几个?”萧如笙又商量似的问。
“你要是肯将许栩送给本公子,我倒是可以考虑多帮你两次。”乔南与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抢在萧如笙前端走了她刚沏好的茶。
“痴心妄想总是要有个度的。”萧如笙笑眯眯的提醒,腕上的银镯子突地弹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搭在了茶杯边沿,用了些力道,乔南与的手便只能停在半空了。
乔南与讪讪笑了笑,慢慢的将茶杯又放了回去,“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动手动脚的,这茶水烫的很呢。”
就那桌子都还是他给做的呢,现在倒是好了,拿来对付他。
“周君泽的侍卫很好睡吧?”萧如笙又倒了一杯,递到乔南与面前。
乔南与笑容僵了僵。
周君泽有个暗卫模样不错,身材壮硕的很,乔南与最享受的便是将这种看似糙汉但其实有有点小讲究的男人玩弄。
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美味。
随即乔南与就笑了,“是啊,味道还不错,听话的紧。”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帮忙,他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从周君泽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跑。
“伏牛山该不会是你睡出来的吧?”萧如笙突然漫不经心的揶揄。
乔南与脸皮厚,也见识了萧如笙的脸皮厚,所以此刻一脸调笑,“是啊,睡出来的。”
除了喜欢看起来壮硕的男人,乔南与还喜欢看那些趾高气昂的人跪在他面前。
他上伏牛山,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给自己的恶趣味找一个更合理的地方。
“萧如笙,我可是很挑的,现在除像许栩那样的,否则我可看不上。”乔南与看着萧如笙很夸张的说,三句不离许栩,非得将人拉下水才行。
萧如笙就很想拿滚烫的水泼花他的脸,看他还能不能像一只花孔雀一样。
不再和乔南与扯淡,萧如笙说了正事,“石城的县太爷十分清正廉明,不太好下手,你有什么主意?”
对于这种人,萧如笙带了那么点敬意,可是偏偏如今这人又拦了路。
“人总会有缺点的,抓到七寸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乔南与将空了的茶杯又递给萧如笙。
“可我不知道他的七寸在哪里,我下山查了三天了,没有任何线索,你在石城混迹了好几天,有没有突破口?”萧如笙给他满上。
“萧如笙,良心是好东西,可他不属于你。”乔南与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如笙,放下茶杯起身神色几分失望的起身离开了。
萧如笙端着茶壶的手愣在半空,许久都没有动作。
“阿笙姐姐——”突然,小孩子们的声音叽叽喳喳的传来,萧如笙这才如梦初醒,放下茶壶朝着小家伙们笑了笑招呼道,“都过来喝口水再去玩。”
满头大汗的小鬼头们习惯了找萧如笙蹭水喝,此刻都跟地里的小萝卜头似的蹲在小桌前面等着投喂。
萧如笙以前不是很喜欢孩子,可有可无的东西,可经历了这些事情时候,萧如笙突然觉得孩子挺好的。
大多数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瞳孔都很纯粹,很干净,像宫里那般的不太多。
但她也必须得承认,如果让她养自己的孩子,她宁可是周琳琳那样的。
足够聪明,在这世道才能活下去,可周琳琳终究是不够聪明的,所以,早夭了。
天空中飞鹰一闪而过,直冲山坳,萧如笙打发了热闹的孩子,起身朝着后山而去。
是安诺在练兵,许栩买了许多信鸽,去训鸽子了。
难得一群大男人对于安诺倒也是服气的很。
“是上京的消息,有鱼儿上钩了。”许栩听到脚步声,笑了笑,没有回头,继续逗弄肩头的飞鹰。
萧如笙嗯了一声,将手里拎着的肉抛向半空,那鹰立即飞起来叼住,围着他们二人转了一圈,便直冲云霄飞远了。
萧如笙看着高大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开口说,“县丞那边——我想,他家中老母和兄弟姐妹或许……”
“公主。”许栩回头,打断了萧如笙的话。
萧如笙一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底气有点不足,“已经没有公主了。”
许栩喉结滚了一下,低声道,“阿笙,人总是要有敬畏之心的,蒋县丞是难得的清正廉明。”
“可石山是个好地方,如果他不除,这个地方永远无法彻底属于我们。”萧如笙声音很轻。
石山算半个土匪窝,蒋县丞治理有方,这破地方打劫都没油水,重要的是民心,百姓信服他。
蒋县丞和胡知府是不同的,胡知府有些功利心,有个足够聪明的妻子,所以知道利弊。
可蒋县丞是不同的,那人颇有一股子宁死不屈的筋骨,想在他眼皮底下搞事情,风险太大了。
人是有缺点的,蒋县丞是极好的人,公正廉明,重点的是孝顺。
他们老蒋家大概所有的公证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去了,所以蒋县丞的母亲乃至兄弟姐妹,都是很贪婪的人。
难得蒋县丞将这些人盯得紧,百姓们又都安分,所以没人使绊子。
“阿笙,走到如今这一步,不单单是要为自己获得自由,还有天下百姓的安乐。”许栩试探的拉住萧如笙的手,低声的说。
萧如笙薄唇紧抿,“成功的路上总是荆棘横生,总有无辜的人牺牲,这是鲜血铺成的路,许栩,你知道的。”
石山的人安居,的确是让人心中舒坦,可是,萧如笙记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争取自由,争取活下去,并非是什么百姓。
“你之前同我说各国皇室弊端,难道都忘了吗?”许栩觉得,以后还是少让萧如笙和乔南与接触的好,都将人带坏了。
“许栩,人总是有私心的,我总要将自己的只有放在前面,当我有了自由之后,我才能想万民。”萧如笙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可许栩却并不愿她变成一个太不择手段的人。
宫里那些人,哪个手上也不干净,动了便动了,可是蒋县丞太无辜。
萧如笙有点不高兴,她能明白许栩的心意,可是乔南与说的也是对的。
良心是个好东西,却不该长在她身上。
萧如笙抽回了手,平静道,“许栩,这件事情你别管了,后山的事情你顾好。”
看着转身离开的背影,许栩欲言又止。
她想做的事情,他都支持,可他害怕,她会失去初心。
有些东西就像是赌博,永远不会甘心,反而越陷越深,等想挣脱泥潭的时候,唯有死亡可解。
他总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必须去提醒她的,哪怕,自己本身早已经狼藉不堪,也是要守护她最后的初心。
“许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等萧如笙走远,安诺不悦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许栩回头。
“有些事情,明明你自己都已经做过了,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公主?”安诺不高兴的质问。
在她心里,公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一样的。”许栩摇头,“蒋县丞这种清官,百年难得一见。”
安诺摇头,“总会有人对蒋县丞下手的,看他不顺眼的人虽然比不过追捧他的人,但那少数人却掌握着多数资源,一个不变通的人,在官场,没有足够有权势的上级护着,早晚是要出事的。”
看着安诺这说教的派头,许栩没忍住笑了出来,“道理我自然也是懂的,只是仍然觉得可惜,仍然不想这件事情是她打破的。”
安诺一愣,也笑了,无奈的摇头,这一路上,她见识了许多东西,但很多道理却是许栩说的。
是她班门弄斧了。
可她还是很生气,她不喜欢任何人质疑,反驳公主的决定,许栩也不行!
许栩知道安诺的忠心,犹豫了一下,才道,“安诺,你我是公主最亲近的人,有些事情,你我可以去做,但不该脏了公主的手。”
安诺听到这话一愣,瞳孔慢慢扩大,她唇瓣噏合几次,才问出声音,“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