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有。”孟玄默连忙摆手,看到人家夫妻恩爱,他反倒是也不知道问什么了。
这两口子,多半都是不在乎这女人是不是曾经是被拐卖还是被父母卖掉送来的,他们更珍惜当下的幸福。
人口买卖,最残忍的,莫过于不喜欢做这个地方,不喜欢这个家,但是在这里,却生了根发了芽,血脉是多少人都无法舍弃的存在,何况,他的儿子,还很有出息。
“我,我只是想问一下这位夫人,对于镇上拐卖人口的事情,你是怎么看的呢?”孟玄默犹豫了一下才问。
他不确定,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在戳痛别人的伤疤。
“人贩子自然天诛地灭,但是城里菜人市存在也是有必要的。”女人倒是比孟玄默想的更冷静,更清明。
孟玄默突然不知道这二者的区别到底在哪里了。
“一个是自愿的,一个被迫的。”女人很快便给了他最直接的答案。
“当然了,所谓自愿,也不见得是真的自愿,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当白菜一样放在市场上去做买卖的。”女人笑容里虽然看的很开,但是语气里也总是多了几分嘲讽。
“可是尊卑有别,奴籍总是更卑贱许多,你们这些贵人怕是不会明白,毕竟,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迷惑,城中贵人府中奴籍的人,可吃的比我们要好多了,精神上或许要受人牵制,但是他们吃穿用度却从不用发愁……”
她时常也回去城里买腊肉,听有人教训家里姑娘,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可是,做穷人妻,一日三餐温饱不知何处满足,做富人妾,虽看主母脸色,却每日有大鱼大肉绫罗绸缎可穿。
生来的孩子便是庶子庶女,只要安守本分,日子也过的比寻常人好太多,至少衣食不愁,不用亲自做这些累人的活计。
只是,带了一个庶,便也注定是低人一等了,虽有人看他脸色,可他们永远要看嫡长子的脸色行事,好日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身体富足,灵魂,却多了身份的约束,要强的孩子,是受不了的。
到底是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孟玄默的确是不太能懂,家中父亲只一妻,他也只有一个妹妹,他都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的那种。
跟着父亲在大理寺也审讯过不少人,但是这一刻,孟玄默有些话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了。
他好像终于懂了那句,世间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对于他们这些从出生开始便站在别人或许一生都无法抵达的终点的人,真的很难去设身处地的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为什么,明明是被拐卖而来,最后却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生儿育女,最后又成了那个买被人家儿女回家的人。
是无奈,生存的无奈,人心的无奈?
要他说,事情一定是错的。
可是,当一个镇子上的人都觉得理所应当,也真的很可怕。
拐卖人口这件事情的本身便是对人心最大的考验,对人性最大的残忍。
偷来别人的幸福,最后别人想要回属于自己的幸福,寻儿多年的人,却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连他一夜白头寻找的儿子都觉是这般,多讽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