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连忙上前把两个孩子扶起分开。
“妈咪!哇……”江若星边哭边要摸自己的脖子,被柏思骏一把抓住了手。
“你这死丫头,还敢打架!”菊晓苗上下检查完女儿,一脸紧张的望向江若星,“怎么样?没伤着哪儿吧?”
“抓破了。”霍水仙紧皱眉头,“柏思骏,我桌上有消毒酒精,你帮我拿过来。”
“我流血了,我流血了!”江若星虽然被制住双手,可是一点也不老实,“我要告诉我爸爸、告诉我爷爷!你们欺负我!”
“流血了?”菊晓苗赶忙凑近,一眼就看到了江若星细嫩脖子上的指甲痕,回头一巴掌就往菲菲身上招呼过去。
饶是霍水仙眼疾手快,把菲菲往边上拉了一把,小姑娘还是被打个正着。
尖锐的哭声响起,眼前的一幕吓得江若星呆住。
菲菲穿着短袖上衣,细瘦的胳膊上留下几指痕印,看的霍水仙眉毛直跳,“小苗姐!你这是干什么!”
“死丫头!”菊晓苗怒火中烧,“你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吗?你要是把人家划出个疤,你让我拿什么去赔?你以为你爸跟他爸一样吗,你爸管你吗?”
霍水仙心疼的把菲菲搂到身前,听到这话,当即就准备说些什么。
“是他先推我的!”菲菲捂着胳膊,藏在霍水仙怀里哭着辩解。“是江若星先动手的!”
“你还敢顶嘴!”
“不过是打架而已。”柏思骏看着菊晓苗,皱眉道,“女孩子有勇气反抗施暴者,是值得赞扬的事情。”
“什么值得赞扬?”菊晓苗又急又怒,也不管眼前之人对自己有着救命之恩,张口就道,“你懂什么?大满小满也在这儿,江若星怎么不打他们!这丫头野惯了,我今天要好好教训她!”
“姨!”菲菲害怕的直往霍水仙怀里钻。
“菊晓苗!”霍水仙大声呵斥,“江若星在我家受的伤,要负责任要赔钱也是我来,跟菲菲没有关系!你不要吓到孩子!”
“怎么回事儿啊?”菊婶挎着篮子站在门外,“一进门就听到又哭又闹的,吵什么呢?”
“外婆!”菲菲哭着朝菊婶跑去,“妈妈打我!”
“我看看!”菊婶看到孙女胳膊上的掌痕,抬起头就骂,“你有病啊?好端端的打孩子干什么?”
菊晓苗是大嗓门,基因来自于菊婶。
这样的两个人都放开声音说话,别说柏思骏,霍水仙都有点吃不消。
“我带他进去。”柏思骏抱起半天不作声的江若星朝屋里走去。
霍水仙连忙点头,赶着大小满一同进去。
柏思骏是第一次进霍水仙的私人空间。
房间和对门的面积一样,可是因为只有一张床,显得比柏思骏的屋子要宽敞的多。靠窗的位置还摆了个书桌,旁边有一个古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
柏思骏放下江若星。
霍水仙桌上的东西很多,但摆放的很有序,目标并不难找。
“过来。”
江若星没有动。
屋外菊晓苗又一声怒斥的声音,吓得他一哆嗦,走了过去。
柏思骏左手控住他的下巴,右手擦拭着他的伤口。
酒精浸入伤口,肯定是有点刺激的。江若星小拳头握紧,身体板直,却没有退缩。
大小满凑了过来,“星星,你疼吗?”
“不疼!”
可是你刚才哭的好大声……大满心里这么说着,却隐约感觉到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
“为什么要推女孩子?”柏思骏问。
江若星不吭声。
大满:“菲菲姐说……”
“不许告诉他!”江若星连忙打断打满。
柏思骏递过手机,“要打给你爸爸告状吗?”
江若星看了手机半天,突然发脾气:“我才不会告状呢!”
“哦。”柏思骏勾唇,语调无波,“那你很棒。”
江若星气鼓鼓的瞪着他。
“这是我们上次照的照片!”大满指着书架上的相框。
柏思骏长手一伸拿了下来,大小满立刻围过去。
“水仙姐姐好漂亮!”
大小满指给江若星看,“你看水仙姐姐的头发,那个是假发。”
“我知道。”江若星不屑道,“我妈咪拍戏的时候也要带假发,比这个漂亮多了。”
“还有这个衣服,我和弟弟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我们也是第一次和水仙姐姐、柏哥哥一起照相。”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江若星扫了一眼照片,闷闷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照的?”
“就是你爷爷来的那一天呀!”
“……”江若星觉得很生气。
爷爷那天对他那么凶,他哭了好久。他们却偷偷背着他去拍照片,还笑的这么高兴。
“菲菲姐。”大满突然叫到。
江若星回头。
门外,菊晓苗轻推了女儿一把,菲菲吸吸鼻子,哽咽道,“江若星,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打架,还把你抓伤了。”
“江若星,你要是伤口疼,阿姨带你县里的医院去看看。”
菊晓苗边说边走近,却吓得江若星退了一步,身体靠在了柏思骏的腿上。
柏思骏扫了江若星一眼,看向菊晓苗:“菲菲刚才也摔倒了。”
听到柏思骏的话,菊晓苗的脸色变得尴尬,“那……要是他没事的话,我先带菲菲回家去了。”
一直到母女倆离开,江若星都没有挪动身子。柏思骏抖抖腿,他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
门外。
“小苗姐。”霍水仙叫住菊晓苗,“让菊婶带菲菲回去,咱们俩唠唠。你不是还想上山去吗?”八壹中文網
太阳已经升的有些高,两人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聊天。看过了场地,躲到树下乘凉。
“你在刀哥那里几天,感觉怎么样?”
“去之前,你跟我说你这朋友开了个养鸡场,我还以为就是山边上盖了几间棚子。”菊晓苗叹了口气,“人家做出了规模,我们可搞不来。”
“那当然了,刀哥都做了那么久了。咱们无论是资金量还是经验,都比人家差远了。”
“这山林养鸡说是放养,可是场地也要清过一遍才行。”菊晓苗指着目标区域,“那里三四亩的林子,除了留下大树遮阴,底下带刺的杂木都要清理掉,这活儿可不简单。”
“这个我跟刘叔说过。”霍水仙点头道,“等县里通过了项目,他就找人帮我把这儿整好,就是要花些钱。毕竟这么大的地方呢,草又这么深,就咱们家里几个人肯定弄不完。”
“这些都好说。刀哥那儿连销售带养鸡有五个人,咱们就两个生手……你觉得刚开始养多少只鸡合适?”菊晓苗问。
“你肯定有想法。”
“要不,咱们先养五百只吧。”
霍水仙惊讶的瞪大双眼,而后笑道,“小苗姐就是大气!我还想说先养一百只试试看呢!”
“一百只哪能行!”菊晓苗道,“咱们整林子就要投入不少,到时候喂饲料粮食的哪儿不得花钱?养一百只鸡还不一定能回本。”
“是我一开始想简单了。”霍水仙叹了口气,“我想着咱们山上有水,草木又多,还真以为养在林子里就不用操心它们的吃喝了。山里野鸡不也好好地长大了嘛!”
“你呀!没干过多少活儿。”菊晓苗笑道,“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在呢。你就负责咱们养鸡场的大方向,其他的交给我来办!”
“真的?”
“当然了,你以后就是董事长!”
霍水仙噗嗤笑出来。
还董事长呢!又是霍氏幼儿园,又是董事长的。最近大家怎么总喜欢给她戴高帽。
“你主要管好幼儿园就行,孩子们的事情才麻烦呢!我家菲菲……哎……”
提到菲菲,霍水仙心生安慰——终于说到了此趟的重点。
“小苗姐,你对菲菲太凶了。”
“不凶点怎么办?”菊晓苗找了片草坐下,“江若星又不是村里人家的孩子。那是大老板、大明星家里惯着养大的,菲菲不知道好歹,我还能不知道啊?”
“小孩子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打架肯定不对,但你上来就动手,得给菲菲留下多大的阴影?”
菊晓苗沉默了一会儿,“有点阴影好。”
霍水仙皱眉。
“什么都不懂,顺着性子做事,以后才麻烦呢!她没爹管,我这个妈又没本事,保不了她一辈子。”
霍水仙原本心里十分不认同菊晓苗的教育方式,可是此刻,又说不出任何责怪她的话。
她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摸了摸菊晓苗的头。
“你干嘛?”菊晓苗嫌她肉麻,侧身避开她的手。
霍水仙笑道,“你被菊婶骂了,心里不痛快吧?安慰安慰你。”
“我妈骂我还不跟吃饭喝水一样。”菊晓苗叹了口气,“小时候简直恨死她了,这些年才慢慢回过味儿来。”
霍水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声的说了一句:“小苗姐,你辛苦了。”
彪悍的菊晓苗听到这话,突然眼眶就红了。
霍水仙却不肯放过她,“你带着菲菲回桃林村,肯定做过很多挣扎。
虽然你常跟菊婶拌嘴,但我知道你生怕连累她,一直想做点事情补贴家里。还有菲菲,她年纪小,还不懂得体谅你的处境。
你心疼着上面,忧心着下面,辛苦了。”
“说这个干什么。”菊晓苗飞快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本来准备了好大一堆的道理想跟你讲,突然间觉得很没有必要,生活就是最好的老师啊。”
“你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霍水仙干脆躺倒,用头枕着手,“我看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孩子性格和原生家庭之间的关系。今天看到你这么对菲菲,突然想起来,本来是想‘教育教育’你的。”
菊晓苗侧头看了会儿她,也躺了下去,“你说说吧。”
“你想听?”
“嗯。”
“有一句话说:‘好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好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想到了菲菲和大小满。
等菲菲懂事了,知道了你离婚的原因,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很受打击?
我一直想培养他们三个孩子的自信心。就是希望他们长大了、明白了所有事情之后,依旧认同自己,相信自己值得最好的。
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三个孩子的性格都很好。尤其菲菲,活泼又开朗。”
“……”
“可是其实,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是除了父母以外,所有人都给与不了、也培养不了的。”
“什么?”
霍水仙伸出双手,举高伸向天空,“安全感。”
菊晓苗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我打她就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当然不是。”霍水仙道,“可是你说的话会。”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又没有爹管’、‘江若星跟你不一样’、‘我拿什么去赔’,说了好多呢。”
“我又没有说错。”
“你当然没有说错。”霍水仙坐起来,扭头看着她,“你听听我这几句话,有没有点耳熟。‘你怎么这么笨,水仙儿比你聪明多了’、‘整天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哪个正经姑娘像你这样?’耳熟吗?”
菊晓苗‘嗖’的坐起来,皱眉道,“这不是我妈以前常说的。现在听着心里都……”她突然看向霍水仙,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直到做了妈妈,才明白菊婶的苦心。”霍水仙认真看着她的眼,“那么菲菲呢?你也想等那么久吗?”
菊晓苗看着脚下的草丛不说话。
“还有。”
霍水仙本不想说这句话,但又觉得必须点醒菊晓苗。
“没有父亲的孩子就一定要比别人更懂事吗?”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他让人变得成熟,也让人变得自以为是。
有多少成年人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和痛苦投射在了孩子身上。又有多少人,能发现这一点,先治好自己心里的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