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池还是第一次见明珠夫人落泪,虽然经常能见到她求饶的样子。
死死拽着他手的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自己在韩国做司隶的时候,每次自己出门前的阿言。
分别在即,步非池昨夜好好地陪伴了一下她,若说原本与她之间还是利益和好色占得更多一些,自打真的怀孕之后,步非池发现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像之前一样待她了。
从小出生在雪衣堡的她,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穿戴的事情。
此刻在步非池身上游走的手显得有些笨拙,加上那微红的泪眼,令人着实有些伤怀。
他想起了一开始学着给自己弄这些东西的惊鲵,也是笨手笨脚的,但是却有一种执着。这些不愿直言的女子仿佛都愿意用这些细节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笑什么?”明珠夫人轻哼一声,“难道我的手艺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只是你的心意更让我开心。”步非池轻轻捏了捏她的纤手,看着镜中佳人微蹙的双眉。
“这只是……这只是一场交易罢了……”明珠夫人手被步非池一捉住,心有些慌慌的。
“是的,交换了彼此的心。”干脆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四目相对。
原本有些羞涩的明珠夫人先是一愣,随后反倒是嫣然一笑,“那你的心还真是挺多的。”
明珠夫人从他的怀里挣出,将一顶白玉发冠扣在扎好的发髻上,随后纤纤玉手拿起一根末端是细刻金鳞的墨玉发簪,仔细在镜中比对一番,方才小心翼翼地插上。
明珠夫人从不掩饰她对步非池的好感始于颜值,倘若步非池长得跟姬无夜一样,三年前在王宫门口,她可能连掀帘下车的想法都不会有。
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相濡相呴。
“真是个帅气俊俏的将军,去了秦国,怕不知要骗走多少少女芳心?”明珠夫人轻轻起身,看着镜中的步非池说道。
临行临别,不像在新郑那边不方便,整个雪衣堡都是她白家的,因此行装行礼她都为步非池精心准备了一番。
此刻穿在他身上的衣衫亦是一眼能看出价格不菲,若是平日的步非池是决计不会花这个钱的。
“对不起,这十个月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快来接你的。到时候,你不会再有拒绝我的理由。”步非池起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姬无夜和韩非那边逼迫得急了,这军权能放便放了。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在韩国,真的有点担心明珠夫人接下来的处境,尤其是韩非,才智自不必说,手中的逆鳞剑灵,也是神秘莫测。加上他的公子身份,在韩国行事甚至比姬无夜还要方便。
而且他还是一个坚定的反秦派,将来注定会是一个绊脚石。
“你莫要小瞧了我了,我虽然实力并不如你,但是以我的身份,即便没有白甲军,这韩国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动我的。”明珠夫人说话间仿佛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夫人。
轻叹口气,步非池也知道让明珠夫人放弃雪衣堡千难万难。
……
鉴于上一次遭到田光夜袭,这一次明珠夫人干脆派了一千人直接护送秦使李斯的车驾,按照嬴政的意思,这支人马直奔秦韩边境的武遂,那里有平阳重甲军十万秦军精锐,到了那里基本就可以确保嬴政的安全。
在知道吕不韦和赵姬并无加害他的意思之后,嬴政的心情也一下放松了。
他要把步非池盖聂介绍给吕不韦和赵姬,让他们知道他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班底,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秦国的主人。
李斯已经传信给驻扎在武遂的王齮,大军已经派出人在边境迎接。
李斯和步非池恭敬地向雪衣堡的白爽道谢,将秦使成功交到秦军手中,白爽也是舒了口气。
这事情不仅关乎韩国国运,还是明珠夫人亲自安排的,他自然是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此刻交接完毕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将军,就此别过了。”李斯与步非池均是一拱手。
“秦使、司隶,白爽就送到此处,祝两位回咸阳一路顺风。”白爽勒马,拱手道。
秦王和李斯终于出了韩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新郑。
姬无夜和张开地这些人皆是心中松口气,此次李斯入韩,当真是凶险无比。
王座上的韩安也在向众臣夸赞明珠夫人和雪衣堡办事利索。
而保住韩国避免被秦国蚕食的韩非却是似乎被所有人忽视了,然而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愤怨,为人臣为人子,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紫兰轩中,紫女立于窗轩旁,一人看着西去的斜阳,一手轻轻将手中玉爵里的美酒轻轻一洒,飞洒的酒液落在轩后的池水中,引得池中金鳞一阵翻腾,竞相跃出水面。
……
武遂大营。
前来迎接李斯的乃是平阳重甲军的千夫长蒙恬,将门之后,秦上将军蒙骜之孙,自幼精擅武艺韬略,此刻在平阳重甲军中也算是练级镀金。
见到嬴政的王齮连忙走出案前,单膝跪伏,“大秦平阳重甲军统帅王齮,见过王上。”
“老将军免礼了,寡人此次前来并未通知仲父和咸阳朝堂,还请将军勿要暴露寡人身份。”嬴政开口说道。
步非池闻言眉头一皱,原本他看到乖顺得跟孙子一样的王齮,还存有侥幸,觉得蒙恬知道了嬴政身份,王齮或许会有所忌惮而罢手。
但是嬴政此言一出,就是告诉了王齮他现在的行踪咸阳那边是不知道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他王齮动手杀了嬴政,只要再把知情的李斯蒙恬一并解决,这依然是一个没法查证的悬案。
果不其然,尽管低垂着头,但是步非池和盖聂依然能从王齮身上感受到一股有别于沙场英气之外的杀意。
盖聂若有所思地看了步非池一眼。
步非池之前似乎对走武遂的这个选择并不赞同,但是最后还是嬴政做了决定。
感受到此刻这王齮的杀意,难道这位四朝老将当真有不臣之心?
盖聂眉头微皱,紧了紧手中那把替嬴政所执的秦王剑鹿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