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王宫明珠夫人的御香殿之中。
临近年关的新郑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虽说瑞雪兆丰年,然而真正有闲情雅致能够欣赏这雪景的,其实也只有这些宫里的贵人。
由于弄玉的关系,原本势同水火的胡美人与明珠夫人这对死对头,现在却反而熟络了不少。
但是根本的原因却是明珠夫人有了孩子之后,心思似乎不在与胡美人争宠这件事上了。
这个吃人的时代里,男人谋划权力、势力,女人则直接谋划男人。然而人都是一样的人,智慧也是一样的智慧,你的心思花在了哪里,你的成就就在那里。
“姐姐今日没有随大王一道去为老相国送行么?”胡美人坐在下位,一身厚实的白狐皮裘丝毫不影响她那玲珑有致的曲线,以白衬白,愈发显得她那晶莹剔透的肌肤光彩夺目。
“张相国劳苦功高,本宫也颇为敬佩,只是烟儿刚刚出生没几日,可不能离了我这个母亲。”明珠夫人笑着应道,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火盆旁边的婴儿床上。
宫外的寒风与积雪与火盆旁边完全是两个世界。一身毛绒绒的小皮袄将床上的小婴儿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小巧的鼻子轻轻翕动,一双粉嫩的小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不时地扭动一下。
“倒是妹妹你,不借此机会出宫去透透气么?”王宫之中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明珠夫人这样自由。一来自身有些实力,二来雪衣堡即便是姬无夜没死的时候也是不容小视的的一股势力。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前日才出宫看了戏。更何况,这等场合,姐姐这个夫人不到,妹妹不过美人的身份,哪里敢僭越。”胡美人闻言面露微笑,移步一旁的婴儿床边,目光轻轻地扫过了那个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婴儿,“大王对这孩子还真是宠爱有加,一出生便继承了雪衣堡的爵位。让妹妹我啊,羡慕死了。”
“呵呵,妹妹说笑了。本宫倒是希望她的父亲能够多陪陪她就好了。”明珠夫人也是一笑,同样走到婴儿床前,一双勾人心弦的眸子之中此刻却是充满了柔情,还带着一丝哀怨。
明珠夫人说的自然是步非池,孩子尚未满月,便匆匆回了秦国。心中只是开解自己,不过是利用这个孩子好掌控雪衣堡。不过一看到这个孩子,那种幽怨的情绪便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胡美人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听到明珠夫人这样说来,也是心头咯噔一下。
虽然通过弄玉的转述,明珠夫人与步非池只是朋友关系,可这样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女,一个韩国的累世侯爵世家,一个来历不明的前禁军司隶之间究竟能有什么样的朋友关系?
再加上韩王安十几年未有所出,却陡然在明珠夫人这里有了个女儿,胡美人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大王忙于国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大王破例让这孩子能随夫人姓白,已经足见恩宠有加了。”胡美人心头剧震,却也立刻平静地说道,方才明珠夫人那幽怨的神情她可尽收眼底,心中对那个猜测的怀疑又多了一分。
不过她虽然曾与明珠夫人为敌,却也是先前明珠夫人为了控制韩王安时常以迷香加以迷惑,导致韩王安有时月余时间都不去胡美人那里就寝。她自诩美貌不输于明珠夫人,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说到底,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意气之争,根本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两人都没有继承王位的子嗣,甚至连利益纠葛都谈不上。
所以胡美人自然不会去深究这孩子的身世,这对她没有任何好处,明珠夫人背后的力量,是她这个无依无靠的火雨山庄的二小姐无法比拟的。
看看她姐姐胡夫人的惨状就知道了。刘意不过是姬无夜的走狗而已,而眼前的明珠夫人,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雪衣堡主人——或者说雪衣堡主人的母亲。
“说起来,今日妹妹是为弄玉之事前来,倒还未向姐姐道谢。”胡美人连忙转移话题道。
“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如此。”胡美人在观察明珠夫人,明珠夫人又何尝没有在观察胡美人。
弄玉虽然乖巧,但毕竟是和她抢男人的,一想到步非池此刻带着弄玉去了秦国,她的心中就难免有些醋意,纵使自己从未奢望过什么,难道步非池就不能自己主动做些什么吗?还让弄玉躲藏在自己这里,把自己的御香殿当成什么地方了?
“对于姐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弄玉来说却是救命之恩,若非姐姐出手相救,恐怕那姬一虎早已把弄玉抓走了。”胡美人连忙说道,“家姐胡夫人知道小雪衣侯出生,略备了些薄礼,都是些对孩子有用的药材。至于妹妹这里,有些大王赐下的香料,虽然不及姐姐这御香殿之中收集的名贵,也聊表寸心。还望姐姐收下。”
明珠夫人还在想着步非池,有些神游天外,闻言连忙道,“妹妹与胡夫人有心了,本宫代替烟儿谢过两位了。”
两人又是一番闲谈,宫里的女人的生活就是如此地无趣,尤其是在这万物死寂的冬天。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颇有些惺惺相惜,这一点恐怕是连步非池都想不到的。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明珠夫人微笑着送胡美人离去之后,转身来到了小公主身旁,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一时之间,明珠夫人那妖异妩媚的气质之中又混进了几分柔情。抱着孩子轻轻摇了摇,明珠夫人的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夫人,宁腾大人求见。”侍女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让他进来吧。”明珠夫人黛眉一蹙,却没有放下怀里的宝贝女儿,就这么抱着女儿在主位坐下。
一阵脚步声后,一名身穿韩军甲胄的将军进了殿内。
姬无夜死后,韩国军中重新洗牌,眼前这位宁腾,就是原本雪衣堡的将领,出身南阳郡,是此次随明珠夫人回到新郑的领军将领,刚被韩王安封为右司马,在如今大将军之职空缺的情况下,已经是名义上的韩军统帅。职务还要高于卫庄的左司马,不过若论实权,却与统辖禁军的卫庄不可同日而语。
“属下见过夫人。”宁腾恭敬地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道。
“宁将军如今已是韩国右司马,这一礼本宫可受不起。”明珠夫人怀里抱着女儿头都没抬,淡淡说道,说话之间一股久居高位的气息,整个御香殿之中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属下不敢。夫人与雪衣堡于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宁腾只觉得额前冷汗直冒,却是更加不敢抬头了。
“起来吧,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明珠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夫人交代的事情,属下一刻不敢懈怠。军中南阳郡籍的将士,属下都已经改为其他郡县。九公子那边安插进来的人手,属下也已经安排到了一些不紧要的位置上。”宁腾闻言连忙禀告道。
姬无夜死后,韩王安最重视的就是新郑周围的驻军的忠诚问题。而韩非与明珠夫人商议的结果虽然同意雪衣堡的军队驻扎在新郑附近,但是却不能用雪衣堡的原班人马,这也是宁腾能够登上右司马之位的条件。
倘若就让雪衣堡替代了姬无夜的位置,那对于韩非来说,岂不是赶走了虎豹,又来了豺狼。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珠夫人自然不会就这样看着韩非把雪衣堡的势力稀释。
“很好。宁将军不愧是姑母看好的人。”明珠夫人满意地笑道。
“夫人谬赞了。今天属下冒昧前来,还带了些雪衣堡将领的贺礼,为小公主满月贺。”宁腾继续说道。
“你们有心了。”明珠夫人淡淡一笑。
宁腾来也匆匆却也匆匆。
明珠夫人来到那张婴儿床边,轻轻将女儿放了回去,纤手轻轻抚过小家伙的小脸。
“好烟儿,你满月你那个混蛋爹都不陪在你身边,不过娘会为你做好一切的。”明珠夫人掖了掖被子,温柔地说道,“将来无论你是想做韩国的雪衣侯,还是想做秦国侯爷的大小姐,娘都支持你。”
被子的一角露出来一枚质地致密细润,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步非池从赵国买来的玉佩,给府上的女人一人送了一枚。
虽然这赵人精致雕琢的玉也是价值连城之物,但是比起小家伙这段时间收到的接踵而至的礼物,却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明珠夫人的视线落在玉佩上那个细细雕琢的“步”字上,一种不属于七国任何一国的字体,字迹则是银钩铁划,简约不失遒劲。
眉头微微一皱,明珠夫人将这枚玉佩小心翼翼地从女儿的身边拿了起来。
…………
…………
新郑城外,张家的墓地。
为相数十年,可以说为了韩国呕心沥血了一辈子的老韩相张开地,在死对头姬无夜死了没多久的时候,也溘然长逝,最终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张开地到死都没有看到韩国富强之日,死前所见的最后一件事是为祸韩国数十年的姬无夜身死,不知已经作古的张开地心中是否也算有了慰藉。
与姬无夜死的时候不同,出殡的路上百姓皆是沿路吊丧。甚至还有涕泪纵横的人,同样是玩弄权术,张开地却能取得与姬无夜截然不同的评价,甚至连韩王安都前来墓地吊唁,足见张家在韩国世代为相积攒的人望。
步非池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韩王车驾,他一路尾行倒不是对韩王安有什么想法,而是担心姬一虎对韩王安有想法。
韩王安对姬无夜的死不闻不问,姬一虎肯定怀恨在心,而且他收到消息姬一虎最近与四公子韩宇走得很近。
来到张开地的墓碑前,恭敬行了一礼,自己当初来到韩国之时,也受了他不少帮助。
正欲离去之时,却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先生果真在韩国。”来人一袭素袍,颇有些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张良此刻却也因为张开地的死,眉眼间颇有些悲戚。见到步非池回过身来,行了一礼。
“原来是子房。”步非池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
“自先生入仕秦国,已经有近一年未见。没想到再见之时却是在祖父灵前。”张良望了一眼不远处张开地的墓碑,嗟叹一声。
“逝者已矣,子房节哀顺变。人固有一死,老相国一生为韩国殚精竭虑,如今病逝于任上,已是重于泰山了。”步非池安慰道。
“祖父生前之志便是能够于七国纷乱之中保全韩国,然终其一生都没能找到强韩之道,始终受姬无夜掣肘。”张良秀目微眯,微笑着看着步非池说道,“良曾经问过卫庄兄姬无夜之死,卫庄兄虽未直言,但是良却也有些推测。今日在此见到先生,良心中也算有了答案。”
“此事子房却是猜错了。姬无夜之死……”步非池心头一凛,连忙否认道。张家毕竟是韩国世家,而张良也不愧是张良。自己以秦国将军的身份杀了姬无夜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公之于众的,否则即便韩非能够想明白其中利害,谁又能确保韩王安不会乱想。更别说姬一虎现在像条恶狗一样在寻找杀死他父亲的真凶。
“先生放心,良知晓其中利害。”张良轻笑一声,拱手道,韩国此刻正出兵救援燕国,此刻若是因为步非池而给了秦国出兵的理由,那韩国可就万劫不复了。
“无论如何,姬无夜之事,良谢过先生了。”张良恭敬地又行一礼。
“子房不必如此。”步非池见状心里有些发虚,他杀姬无夜也没有别的原因,纯粹是为了救弄玉,连忙转移话题,关切道,“令尊如今接任韩国丞相,子房是否也要在朝中任职了?”
“我张家虽世代仕韩,但若是要论在朝为官,良与祖父和父亲还差得很远。”张良闻言连忙说道,“祖父殁前,曾建议我去往桑海求学,良不敢有违祖命,待守孝一年,良便动身。”
“儒家乃是当世两大显学之一,桑海小圣贤庄确实是个好去处。”步非池点了点头道。
“先生所言甚是。良与先生相识于先生所著之书,亦对先生任司隶之时的功绩颇为敬佩。只是……”张良似乎有些犹豫。
“只是为何先生要入秦助秦国攻伐六国呢?”张良终究是不吐不快。
智商高的人,一般情商也不会低。张良绝对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但却被家国牵绊地太深。步非池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在他和韩非的位置上,想的应该也是竭力去保住韩国,去振兴韩国吧。
毕竟在他眼中七国凝一才是华夏,可在韩非和张良的眼中,韩国无论再弱再烂,也是他们的家国。
“呵。或许我也只是一个俗人罢了。”步非池哂然一笑,秦国给的钱更多?好像也不是,“不过,子房,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即使将来秦国当真统一了天下,灭亡六国的也不是秦国,而是六国自己。儒家虽源远流长,但苟守礼法,却并非乱世之中的立身之道。”
张良闻言神色有些凝重地思考了一番,方才拱手道,“多谢先生赐教。”
步非池见状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张良没有听进去,也不会听进去,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韩国虽小,却也有张开地、韩非、张良一代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并非因为有希望才去努力,但是不努力肯定不会有希望。
…………
年关将至,咸阳街头装点地分外漂亮。不愧于秦国现在在七国之中首屈一指的地位,若论繁华,恐怕也只有富庶的齐国能够相比。
步非池在魏国、韩国度过了五个年头,心下也是情不自禁地有一些对比。
其实他内心对于在哪里过年并不怎么在意,他更加在意的是过年的时候身边是哪些人。
回想起在魏国边城过的第一个年,自己与惊鲵阿言一路躲躲藏藏,好不狼狈,住的地方也与现在完全没法比,但是这种温馨却是始终如一。
后来去了韩国,府上多了一个焰灵姬,再后来是田蜜,雪女……
“弄玉,你的新家到了。”步非池与弄玉立在步府的门口,微笑着看着一旁的弄玉说道,“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哦。进了这个门,可就是我的人了。”
“先生~”弄玉嗔了一声,随即神情坚定正色道,“弄玉永远不会后悔的。”
步非池轻轻牵起她的一只纤手,直直地看着弄玉霎时泛起一丝羞红的俏脸,“那是不是该换个称呼了?”
让弄玉躲在明珠夫人那里也是无奈之举,他只身一人在韩国,不可能对付得了姬一虎的千军万马。好在宫里还有一个胡美人照应,倒也不用担心安全的事情。
借助御香殿和原本的血衣侯府之间的地道,胡夫人也见到了这个日思夜想的女儿。
不过明珠夫人那边的醋意,步非池就没办法了。
“这孩子是我雪衣堡的侯爷,与你个秦国将军有什么关系?”
“怎么样,本宫的烟儿好看么?”
没错,明珠夫人的孩子也出生了,虽然是个女儿,但是对于明珠夫人来说都一样,这个刚刚出世的小女孩就已经有了整个韩国最为显赫的爵位。
姬无夜已死,韩国的军权分配还十分混乱,姬一虎自然承继了一部分他老爹的部下,卫庄作为韩非一派的人自然也分走相当一部分,四公子韩宇似乎有韩王安授意,也被封了个军司马的职务。
但是雪衣堡的权势却始终没有变过,有了姬无夜这个前车之鉴,韩王安对于外姓之人掌军已经有了深深的忌惮。
不过,比起这个刚刚出世的迷你雪衣侯,整个韩国也都清楚雪衣堡真正的主人是谁。
至少在韩王安自己眼里,他的韩国此刻要比姬无夜在时稳固了不少。
打了将近半年的燕赵之战,因为韩魏相继出兵,帮的却不是同为三晋的赵国,而是燕国。加上入冬,赵王偃最终同意了停战,毕竟他的赵国已经在这一场大战中收获了足够多的利益。解决了国内的饥荒,还收下了燕王喜十座城池的赔罪。
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的一次战争,然而步非池清楚,这意味着曾经信陵君那样的合纵攻秦已经不会再现了。
自从秦国打穿了魏国,三晋连地缘上的联系都已经消失,更不用说彼此利益纠葛,早已不可能勠力同心。赵魏韩尚且如此,其余三国就更不必说了。
楚国那边,楚王新任命不久的令尹李园步了上一任的后尘,惨死在了王宫外。
可以说一切都按照他给李嫣安排好的在发展。
唯一出乎他意料,而且最大的纰漏,就是昌平君芈启,这个老东西居然没有回秦国,而是留在了楚国。这次李园的死,与他和项燕脱不了干系。
这意味着身为考烈王之子的昌平君很可能在苍龙七宿的线索上占据了先机。
牵着还有些羞怯的弄玉的小手,步非池抬脚走进了家门。
“爹~”阿言还是老样子,自己也算出去溜达了几个月,甚至在外面又给她造了个妹妹……
“阿言,有没有想爹爹啊?”步非池一手牵着弄玉的小手,另一手一把将撒着腿跑过来的阿言抱了起来。
一旁的弄玉看到阿言也是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紫兰轩的姐妹们都很喜欢阿言。想起阿言曾经在紫兰轩的一些童言无忌,弄玉的面上不禁又攀上了一层红霞,自己现在……这是真的成了她的姨娘了么?
步非池习惯性地就要亲亲阿言的小脸,怀里的阿言却下意识地一躲。
“咦?阿言,怎么还害羞起来了?”步非池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故意将脸凑到阿言嘴旁,“要不,你亲亲爹爹也行?”
阿言那可爱的小脸此刻有些发红,被步非池搂着的身子也有些不安地扭了扭。
不待弄玉想要与小阿言打招呼,步非池已经两手托起了阿言的腋下将她微微举起,神色也不复方才的宠溺,剑眉微蹙颇有些严肃地盯着这个小家伙,“你不是阿言,你是谁?”
果不其然,步非池此言一出,眼前这个阿言已经面露惊恐,身子一阵剧烈的扭动,想要从步非池手里逃走。
而一旁的弄玉也是掩嘴惊叹。
原本步非池还以为是阿言在和自己恶作剧,这下也确定了眼前这个与阿言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绝对不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只是他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令人匪夷所思,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眼见怀里这个顶着与阿言一模一样可爱小脸的小家伙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焰灵姬那带着一丝魅惑的声音传来,“别欺负这孩子了,都是我的意思~”
“弄玉妹妹,许久不见你了。你也被这坏人拐过来了?”焰灵姬白了步非池一眼,弄玉出现在这里让她显然不会对步非池有什么好脸色。
“焰灵姬姐姐……”弄玉稍稍有些怯懦,乖巧地喊了一声,不过她也早就做好了和步非池府上这些女人相处的心理准备。
被晾在一边的步非池看了眼自己举着的那个“阿言”,此刻还在奋力地挣扎,嘴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阿言的声音。
就在步非池和这个长得跟阿言一模一样的小家伙大眼对小眼了好一会,焰灵姬才带着笑意嗔怪道,“坏人,还不把麟儿放下来。”
“麟儿?”步非池对焰灵姬这个亲昵的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抓着的麟儿却是立刻瞅准时机,从他的手上挣脱了出来,轻巧地落在地上,几步就跑到了焰灵姬的身后。
一阵黑雾涌动,原本那与阿言一般无二的身形渐渐模糊,逐渐显出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灵巧背影,身形倒是与阿言差不多高。
“墨玉麒麟?”步非池呆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喃喃道。
“咦,你居然知道麟儿的身份?”这下轮到焰灵姬有些吃惊了,“即便是我这个百越火巫也……”
“爹~”熟悉的阿言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这一次步非池确认了小棉袄的身份,因为她的身后还站着难得挂着一抹微笑的惊鲵。
惊鲵的怀里搂着的是步非池那刚刚过了半岁的儿子,田蜜与雪女亦是紧跟在惊鲵的身后。
真是一派祥和,步非池其实还挺担心自己出去这么久,后院会变成修罗场。
“我就知道,爹一定可以认出我的。”阿言往步非池的怀里拱了拱。
其实墨玉麒麟扮的阿言几乎没有破绽,步非池对阿言虽然足够熟悉,却也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但是有一个失误却是致命的,那就是可能无论墨玉麒麟还是焰灵姬都没有料到自己会把弄玉带回来。而不认识弄玉,就是墨玉麒麟最大的失误。
在步非池的脸上吧唧了一口,阿言转过头来,“弄玉姐姐好~”
“阿言,好久不见了。”弄玉也刚刚从墨玉麒麟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此刻面对阿言,还笑得有些不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