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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于兴师(下)(1 / 1)

章台宫的歌舞多是赵国的,前日听说赵姬有些思念hd,嬴政还是费了不少心思来准备。

“不知这赵国的歌舞,是否合太后的心意啊?”华阳太后趁着歌舞的间隙,随口对坐在身旁的赵姬问道。

“多谢华阳太后关心,妾身对赵国的歌舞倒是没有多少感触。只是今日妾身能够作为大秦太后坐在这里,才发觉昔日与王上在邯丹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赵姬微微一笑答道。

她心知这是嬴政一片心意,但是毕竟在章台宫演奏些赵国歌舞,难免要遭人非议。这顶帽子若是扣实了,将来秦赵之间若还有征伐,谁知是否会惹祸上身。

“呵呵,老身倒是忘了。若论赵舞,太后也称得上是大家。今日这些秦女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华阳太后亦是一笑,如今楚系势大,而与赵姬一党的长信侯、文信侯相继离开了秦国权力的中心,现在不再是眼前这个美艳太后的时代了。

见华阳太后嘲弄自己的舞姬出身,赵姬似有些不悦,眉头轻轻一蹙,连同胸前都有些起伏,稍稍过了片刻,方才勉强微笑着说道,“没想到老太后如此关心妾身的出身,不过……”

“不过本宫监国这些年,有秦王政元年攻魏之卷;三年下韩十三城;五年占魏有诡,克二十城,而设东郡;至今年,复占赵十三城。本宫虽是贫贱出身,却有幸未负先王所托。”赵姬心知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自己身为秦国太后,若是与华阳太后相争难免有损秦之颜面,故只为自己辩,却不与华阳太后争。

一旁的嬴政见到华阳太后与赵姬面上皆有笑容,还以为相谈甚欢,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已经唇枪舌剑斗了一个来回了。

“太后于我大秦有如此贪天之功,老身佩服。”华阳太后以为赵姬又在讥讽她只做了三天王后,连权力的温度都没有好好感觉过,冷哼一声道。

“华阳太后谬矣,此乃大王之功,宗室之功,万千秦人之功,本宫不过一妇人,岂敢居功。”赵姬眼见华阳太后有些着恼,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道弧度。

只见她款款起身,一手端起案上的金樽,环顾了一眼四周。

“诸位!”赵姬悦耳动听的声音回荡在章台宫中,原本有些嘈杂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她。

“今岁天灾连连,函谷关外亦是战事不断,然而我大秦得以社稷安宁,国泰民安,甚至有余力接纳山东六国流民,以壮大我大秦之国力,皆赖诸位与大王戮力同心。宗室诸位,皆是我大秦之柱石。今日借此机会,本宫,敬诸位。”赵姬两手平举金樽,殿中秦国宗室众人亦是纷纷起身。

嬴政虽然不知道赵姬为何说起这些。却也是目光放在了赵姬的身上。

赵姬三言两语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一番话也说得场下这些赢姓宗室众人心潮澎湃。

嬴政自幼在战国与赵姬相依为命,在他的心中,赵姬的位置绝对是最特殊的。

他的心中最钦佩的女子也是赵姬。此刻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前些年,赵姬监国的日子,只是感叹往事已矣,再难回头。

嬴政虽然已经加冠亲政,却始终未立王后,更是没有考虑过王太子之事。

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的心中其实也有那么一道倩影……

赵姬缓缓落座,不再言语,只是淡淡地笑着,看向一旁的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眉头轻跳,面沉如水,袍袖中的十指指节确实捏得生疼。

“太后虽然已经还政于大王,然大秦能有今日,亦少不了太后多年监国之功。”华阳太后沉声开口道。

“今日是太后生辰,老身听闻朝中多有恭贺,不如此刻就让太后看看?”

赵姬看着面朝自己微笑着的华阳太后,似乎有些不解。

“正是,大秦能有太后乃是大秦之幸。”

“大王今日操办,甚合周礼以孝治国。”

华阳太后此言一出,席间不少芈姓之人纷纷迎合道。

反倒是昌平君芈启,嬴政的岳丈,如今大秦的左丞相,一言不发,目光凝重地看着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与赵姬争锋由来已久,他也颇有了解,但是今日之事他却全然不知情。

据他的了解,这个手握秦国监国大权近十年的太后赵姬,绝不只是一个貌美如花的花瓶。

即便此刻吕不韦和赵姬都已经不再掌握权力,也绝不是芈姓之人落井下石的时候。

“华阳太后此言谬矣,本宫虽是女流,身为太后,也自当为大秦殚精竭虑。贺礼就不必了吧,大王如今亲政,大秦处处都要花钱,不如充入国库……”赵姬颇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华阳太后,出言道。

“母后不必如此,今岁虽有天灾,然大秦良田无数,且有步非池将军所献作物,并无捉襟见肘之困顿。”嬴政闻言,心中也有些动容,他倒是没有多想其中的细节。

华阳太后闻言面上笑容更甚,看着身旁的赵姬不语。

赵姬本就对宴饮缺乏兴趣,已经有了去意,此刻也只得作罢。

赵姬虽然已经还政于嬴政,然而终究是嬴政的生母,秦人虽然民风彪悍刻板,但是此刻能坐在这章台宫里的也没有傻子,赵姬的生辰岂能不有所准备。

送礼的人鱼贯而入。不止于秦国的宗室,许多在秦国的六国公子也送来贺礼。

珠宝玉器,奇珍异宝,令人目不暇接。

嬴政自然是面露喜色。

赵姬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在嬴政看向她的时候才会轻轻笑一笑。

“王上,殿外有一人自称是匈奴使节,奉草原之主头曼单于之命,欲向太后献礼。”一名寺人来到嬴政身旁,小声说道。

“匈奴人?”嬴政眉头紧锁,无论秦国与六国如何刀兵相向,毕竟也还都是有着所谓的“华夏之谊”。匈奴就不一样了,即便在秦国和楚国这样中原各国眼中的蛮夷的眼中,那也是蛮夷。

不过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今日毕竟是赵姬的生辰,来者是客,即便是势同水火的赵国,他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是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匈奴人,化外蛮夷罢了。

“匈奴使者进殿~”

这匈奴人的服饰果真与中原人迥异。一身的衣物多是粗布毛皮,一顶毡帽上还挂着几片雪花。

秦国与义渠多有往来,满殿的宗亲对这人的装束倒也不意外,只是对匈奴人竟会有此礼节颇为不解。

使者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拿出一卷羊皮卷轴念道。

“我奉草原之主,头曼单于之命,前来向大秦太后祝贺,献上贺礼与单于国书一封。”这匈奴使者的汉话颇有些生硬。

“……牛羊各四百头,牝马四十……”那匈奴使者念得颇为自豪。

嬴政听得眉头阵阵蹙起,满座的宗亲们也是交头接耳,显然对于这份十分有匈奴草原特色的贺礼颇有些讥笑。

“没想到这草原上的蛮子也认识太后~”华阳太后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姬,揶揄道。

“华阳太后说笑了,想必定是我大秦如今强大,这匈奴人不敢同时得罪赵国与秦国。”赵姬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久闻秦国国富兵强,秦王年少有为,单于常有结交之意。今日值大秦太后生辰,遣使携礼前来,乃是为两国长久之友好,愿与秦国结盟……”

使者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这草原蛮子也敢以国自居。”

“我看这匈奴人是被赵人打怕了。”

“俯首称臣也便罢了,竟然还谈什么结盟,若我大秦与匈奴人结盟,岂不是被六国耻笑?”

这使者听得这嘈杂之声,却只是置若罔闻,接着说道,“单于听闻大秦先王逝去期年,而今秦王业已亲政,太后赵姬已经卸下监国重任。单于久仰王太后风姿绝世,念太后宫中寂寞,愿效昔日义渠王与宣太后之事。若是太后不弃,单于愿以阏氏之位……”

“大胆!”

满座宾客闻言皆是怒目而视,没想到这匈奴单于竟然如此狂妄,欲与秦国结盟也就罢了,竟然妄图迎娶秦国太后。

无需嬴政示意,殿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将这名匈奴使者牢牢地控制住。

“秦国的大王,你……你们不能杀我……匈奴控弦百万,大王若是胸怀天下,何拘一女子……”这使者看着两柄架在脖子上的锋利的长剑,面露惊惧。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胸口一阵凉意,一双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将自己一剑穿胸的秦王嬴政,这个他进殿之后都还未敢正视一眼的秦国君王。

“太后!太后晕过去了!”两个侍立在赵姬身旁的宫女的惊叫声,在已经因为匈奴使者之死而有些混乱的章台宫里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整个章台宫里顿时乱作一团,赵姬的位子不远处的华阳太后,神情凝重地看着赵姬,嘴角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翘起。

一片混乱之中,只有昌平君芈启注意到了华阳太后的神情,一向老成持重的昌平君对于此刻的事态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妙。

这是狠狠地落了赵姬的面子不假,可却也同时是触及了嬴政的逆鳞。

“传寡人令,即日起兵,出征……匈奴!”嬴政手中的长剑尚在滴着那匈奴使者的血,咬牙切齿的声音,回荡在这章台宫的大殿之中。

…………

“啪”的一声闷响,一个小雪球在韩信的肩头碎开来。

“你在想什么呢?”韩信时常感觉这个平时端庄优雅的大小姐还有另外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此刻恶作剧的时候那露出的一对小虎牙。

他由衷地羡慕阿言无忧无虑的童年。

“咸阳街上的兵马在往宫里调动,不知道是不是王宫里出了什么事……”韩信面色如常,仿佛已经习惯了一般,没有因为阿言的恶作剧而着恼。

“我还以为你又想你爹了……”阿言轻轻一跃落在一旁的墙头,也看了一眼墙外的街头。

黑压压的一片身着铁甲的秦军士卒正在往王宫的方向进军。

“嘻嘻,你要是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呀,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的师姐了。”阿言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没一会就对秦军的动向没了兴趣,看了眼似乎整日都忧心忡忡的韩信说道。

虽然步非池并不在意虚礼,但是韩信依然执意要拜他为师。

能让兵仙拜自己为师,步非池心中其实没有多少荣幸,反而有些惴惴心虚,他留韩信在身边,可不只是为了这小子将来的潜力,还看重了他现在的本事。有的时候韩信觉得步非池是在考验他,其实步非池是真的不会……

毕竟这个时代的行军打仗,动辄十万数十万,若没有专门的知识,即便他是后世科班出身的军官,也不敢托大。

至于去翻那些厚重的竹简,哪有一本活的兵书好用?

“是……师姐。”韩信那双看起来有些无神的眼睛低垂,无奈地应了一声。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又要出征了。”阿言背着双手像模像样地走在韩信身前,想到方才那些兵马,她不禁有些失落,旋即又转过身来,“韩信,你会想念你爹么?”

“……嗯。”韩信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

虽然步非池一家对他很好,可是他的心中却始终无法像玄翦曾经说的那样,把他和魏纤纤当作不存在。

人如果不念父母,与禽兽何异?

“你……你别难过啦。将来一定可以再找到你父亲的,也一定可以帮你母亲报仇!”阿言只觉得此刻的韩信格外的悲伤,不由得出言安慰道。

“可是,可……父亲他不希望我执着于母亲的仇。”韩信难得的有些不冷静。

阿言能看到他眼角的泪光,唯有此刻他仿佛才表现地像一个这个年龄的孩子。

在步非池府上住了一段时间的韩信,内心深处也曾幻想过,若是自己的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商贾、官吏,自己会不会不用背负这么多。

可是转念一想,值此乱世,多少人因为战乱家破人亡,多少孩童孤苦伶仃。

“谢谢你,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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