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即将被扶上车的时候,莱因哈特从短暂的失去意识中清醒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问道:“希尔呢?”
修特莱当即跪下请罪道:“臣有罪,擅自打晕了陛下,将陛下带了出来,玛林道夫小姐...还在那里......”
“朕知卿之忠心,但希尔若有什么事,朕是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自己。”说完莱因哈特不顾劝阻,一意往里走。
顾忌着他刚刚的话,众人不敢大力阻拦,倒真让他进到了刚刚的庭院里。
只是当他想继续再往前走,却被挡住了。
“陛下,再往前就危险了,臣等宁愿被您怪罪,也不能放任您陷入危险中。”
这边,看着众人安全离开,本就强撑着精神的希尔眼前一黑,只能靠在海因里希身上才能稳住身形。而海因里希此刻也感到了生命已到极限,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的感觉。
艰难地抬起手,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搂住希尔。
海因里希压下冲到口腔里的血腥气,艰难地说道:“最终我还是输了,不过,我...我不是输给他,而是......呵呵......但是你这一生都会记得我了,不是...作为表哥的海因里希...而是作为...男人的海因里希......因为...第一次的嫁衣,你是...为我穿的......”
断断续续地说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在了希尔的脖颈上。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希尔惊呼出声的同时,人也清醒了不少。
随后希尔就感到了身体被推开,还有海因里希此刻已经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映入眼帘。
那惨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地说着,“你也...走吧......”
希尔摇摇头。
“快走,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我的心脏停止跳动,这里...马上就会发生爆炸......快走......”
希尔再次流着泪摇头。
海因里希微笑着说道:“想想舅舅......”
希尔心中一震,这才缓缓后退着,一步两步......深深地看了海因里希一眼之后,决绝地转身......
海因里希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在自己眼中越来越模糊,低低地笑着喃喃道:“我是输了,可我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让你赢啊,我亲爱的安琪儿......”随即大口大口的鲜血喷薄而出。
希尔步履蹒跚地往前走着,颗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眼中却空洞洞一片。
在听到有人叫自己之后才机械般地抬头看向那边,而眼中仍旧没有映入任何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股血腥气涌了上来。希尔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出声。
待压下那阵血气,才慢慢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两步,身后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阵阵热浪袭来......
希尔猛地转过头去,从庭院再到里面的主宅都被裹挟在浓烟中化为了平地。
而海因里希在这样的大爆炸中定然是......
想到尸骨无存这几个字,希尔心神俱裂地喊道:“表哥”。同时刚刚被压下去的血腥气再次翻滚上涌,轻轻一咳,血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希尔......”同样看得心神震动的莱因哈特不顾一切跑到希尔身边,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看到她嘴角的血迹,还有惨白到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心被揪到了极点。
冲着后面跟上来的修特莱大喊道:“医生,快......叫医生......”
不远处的亚尔曼看着主宅发生的一切,平静地掏出手里的枪对准了自己。
少爷虽然一直在问他效忠的人是谁,可在最后一刻还是让他离开了。
虽然对伯爵和小姐有歉疚,可是他从被伯爵派来照顾海因里希少爷的那天,他效忠的人就一直是他。
主死臣随。
伴随着一声枪响,亚尔曼倒了下去,脸上带着一种从未动摇的坚定......
很快,邱梅尔男爵联合地球教刺杀莱因哈特的事就被莱因哈特手下的提督和朝中的重臣知道了。
众人在关心莱因哈特安危的同时,还有最重要的对于这件事后续的处置。
对于阴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地球教,派兵讨伐已成定局。
至于邱梅尔男爵及其亲族......
莱因哈特对海因里希的行为自然是颇为恼火,只是与外界以为的恼怒他做出刺杀行为完全不同。他是恼怒他将希尔扯进来,恼怒他对希尔的心思,恼怒他临死还要在他和希尔之间制造隔阂。
只是人已死,再多的恼怒都没用。而他也没有牵连与邱梅尔家有亲之人的打算。
下诏让玛林道夫伯爵禁足在家,除了事情未有定论之前,堵住悠悠众口,未尝没有保护的意思在里面。
偏偏有的人总要以冷酷无情的手段处理事情。
奥贝斯坦用一贯扁平毫无生气的声音说道:“发生此次刺杀事件,也有陛下过于信任玛林道夫小姐的缘故。虽然邱梅尔男爵已死,但作为其亲族的玛林道夫伯爵父女两人也要承担相应的罪责。按照高登巴姆王朝时的惯例,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轻则被赶出宫廷流放,重则......满门处死。”
听到满门处死几个字,本就有心事,一早上都蹙着眉头的莱因哈特直接升腾起了怒火,“够了。正因为高登巴姆王朝随意拿捏人命,所以才招致无数的憎恨,才有高登巴姆王朝成为过去式。国内的局势刚刚稳定下来,朕不想再生动荡。如果你明白了,这样的话,以后朕都不想再听到。”
打发走了奥贝斯坦,莱因哈特本想继续处理下面呈报上来的事务,可打开文件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他知道是自己心态的问题,从早上开始......不,或许是从更早,从玛林道夫伯爵拒绝他,从越来越多的人在他与希尔之间制造障碍开始......
奥贝斯坦刚刚那么说,有多少想借题发挥,将希尔从他身边彻底驱逐。
想他前不久才说过的,“臣虽希望陛下尽早考虑结婚,生下继承人,但皇妃人选必须慎重考虑。其一,不能过于聪明,否则容易插手朝政。其二,家族势力不能过于强大,外戚干政,古往今来都是个大忌讳......”
“其三,不能对朕的影响过大,不然容易影响朕的判断。最好是个空有美貌,没有脑子的蠢货。你说朕说的对吗?”莱因哈特替奥贝斯坦说出了后面的话。
就差指名道姓说那个人决不能是希尔了。
奥贝斯坦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再一想毕竟是陛下,不可能连这点东西都想不到。只是想到,真能做到吗?
奥贝斯坦嘴上说着“恕臣僭越了”的话,心中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然后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句,“心悦一个人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奥贝斯坦猛然抬首,却听到莱因哈特已经说起了别的事情。仿佛刚才的话是他的幻听一样。
莱因哈特重重地合上文件,起身就往外走。
“陛下,您去哪里?”迪特里希忙跟了上去。
莱因哈特充耳不闻,很快就来到了距离他寝室不远处的房间外面。
那是他让人专门为希尔留的房间,有的时候忙得太晚,希尔便干脆在这里留宿。
那天希尔因为海因里希的事情受刺激吐血昏迷之后,莱因哈特就将人带回了这里,紧急召集了医生团队,好不容易希尔的情况才稳定了下来。
刚开始的两天,希尔高烧不退,莱因哈特就一直陪在这里。直到情况稳定些了,才抽空处理海因里希刺杀的事件和其他的政务。
不过将懂医的艾密尔留在了这里和医生一起观察和照顾希尔。
“希尔怎么样了?”莱因哈特问守在外间的艾密尔。
艾密尔见是莱因哈特忙行礼,然后说道:“还有些低烧。不过医生说随着伤口愈合会慢慢好起来。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医生说玛林道夫小姐受了很大的刺激,心里受到的创伤应该比身体上的伤要严重许多,否则也不会直接......”
看着莱因哈特越来越沉的脸色,艾密尔低下头小声道:“......吐血......”
莱因哈特握紧手里的拳头,然后又松开,好半响,才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房里的人依次行礼退了出去,很快房中就只剩下了莱因哈特和躺在床上仍旧没有苏醒的希尔。
莱因哈特缓缓走过去,轻轻地在床边坐下来。眼睛一直没从希尔身上离开过。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一直紧蹙的眉头,仿佛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莱因哈特也不自觉得皱起了眉头,甚至想伸手抚平那人眉间的忧愁。而他也真的伸手这么做了。
只是指尖还没落到如雪的肤上,就听到同样苍白的唇间传来一声声呓语。
“......对不起...对不起...表哥......”
伴随着一声声的歉疚,一行一行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八壹中文網
伸出的手指被握成了拳头,就如同莱因哈特被紧拽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呓语声渐渐消失,床上的人又陷入了沉睡中。
心中的压抑让莱因哈特恨不得将人摇醒,好好问问她,到底将他置于何地。
只是最终心疼压过了那股冲动,他只是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又帮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方才起身离去。
这天,莱因哈特正在吃午饭,就见迪特里希急匆匆地来禀告,脸上还带着喜意。
“陛下,刚刚艾密尔联络说,玛林道夫小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