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去议政厅处理政务了。”艾密尔说道。
希尔着急道:“怎么能让他去处理政务,他的病还没好。”
艾密尔也作如此担忧,可奈何劝不住莱因哈特。好在早上御医团过来检查,人已经退烧了,身体处在快速恢复阶段,注意不要过于劳累,身体很快就会康复了。
艾密尔将御医的诊断结果告诉了希尔,并说了莱因哈特走时的交代,“陛下说让您多休息一下,不用急着回去当值。我看您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不若再进去睡一会儿。”
希尔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去换件衣服,洗漱一下就去陛下那里。”
艾密尔知道是劝不动希尔了,只能退一步道:“我去把早餐给您端来。”
原本要说自己不饿的希尔最终改口说了声“谢谢”。
见到莱因哈特脸色和精神都尚可,希尔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不可过于劳累,这些文件由臣帮您处理。”
说着,伸手要拿莱因哈特面前的一摞文件。
莱因哈特既没阻止,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直到将希尔看得不自觉得抽回了手,“陛下为何要这样看着臣......”
莱因哈特不知道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单纯地觉得惊讶,说道:“我以为你会找个借口离我远远的,至少这段时间都不会出现在我身边。这次倒是没有逃避。”
希尔张口欲解释,“臣......”
可莱因哈特并未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说道:“我不会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的,因为那就是我一直想做的。我心悦你,希尔。你的回答呢。”
“我......”一直祈祷着莱因哈特千万不要提起昨晚的事,不要打破两人之间现有的关系。只要他不提,她就可以继续待在她的龟壳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过无数种未来,唯独没有想过走上已知的那条路。没有想过和他的...未知的未来。
希尔心下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决自己眼下的困境。
幸好一阵敲门声解救了快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的希尔。
莱因哈特看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希尔,到底还是让门外的人进来了。
流肯先是向莱因哈特行了一礼,然后报告了收发室几乎是前后脚收到的两个消息。
一凶,一吉。
吉讯是被派往地球讨伐地球教的瓦列传来的,已经歼灭地球教本部,但有地球教高层人员引爆了地下炸弹,上层教众包括最高主教都被埋在了地下,没有办法将其逮捕,带到奥丁,皇帝陛下面前受审。
最初的愤怒已经过去,对于此刻的莱因哈特来说,地球教已经无足轻重了,不必执着于非要将人抓到奥丁来受审,毒瘤除去便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则凶讯上,留驻海尼森的雷内肯普事务官被绑架了。
虽然预想过雷内肯普失败,他将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但未免太快了些。从大军离开海尼森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竟就生出了乱子。显得雷内肯普过于无能了。
但是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先要稳住海尼森那边的形势,尽量通过交涉让杨威利一党将人放出来。同时密切注意杨威利一党,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支持者动向。
虽然心中征服同盟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将大本营迁往费沙,以后那里将作为帝国的新首都。
对于现在的首都奥丁来说,距离同盟的领土太远了,无论是用兵还是管辖同盟那一片广大的宙域都是不利且不便的。
由此费沙的特殊地理位置就突显出来了。
最终莱因哈特让流肯传达命令给驻扎在乌鲁瓦希的舒坦梅兹,让他代理同盟的一切事务包括同杨威利一党及同盟政府的交涉。
等流肯行礼退出之后,希尔欲言又止地看向莱因哈特,她想将霍尔德尔的事说出来,那个人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可是话到嘴边却像失声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当然她的这一举动,很快就引起了莱因哈特的注意。
“秘书官小姐终于想好答案了吗?”
希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连忙摇头否认,“没...不...不是......陛下可以...可以给臣一段时间考虑吗?”
“多久?”
看着支支吾吾仍旧说不出什么的希尔,莱因哈特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过来。”
希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后觉得不对,只得提步,慢慢地挪了过去。
而莱因哈特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在她一走近,就伸手将她拽了过去。
回过神来,希尔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怀里。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挣扎着想要离开。
不管她承不承认,此刻她已经没办法单纯地将他看做从小就认识的“哥哥”,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切就已经背离了原先的轨道。
“别动”在莱因哈特低低地喝止下,希尔慢慢地不再挣扎,只是身体依旧绷得紧紧的。
“怕我?”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敏感的脖颈上,希尔紧张到都能感受到心脏一下一下撞击胸腔的声音。
她是怕,所以不敢看他,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处,说道:“只是觉得陛下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她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话,可以大胆地说出她的想法而不必担心他会生气。可以跟他撒娇,可以无伤大雅地开个玩笑。但是现在她不敢,因为她面对的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狮子,而不是傲娇的大猫。
但这些她不会说出来,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心境变了。
莱因哈特又怎么会想不到这点,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代表着她终于开始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他们的关系了。
掰过希尔的脸,让她看向自己,同时莱因哈特看进她的眼里,认真地说道:“朕对你从来都没变过,只是你宁愿逃避也不愿承认。朕本想等你自己想明白的那天,但现实却是,朕不说,你就闭着眼睛当作看不到。明明是你主动来到朕的身边的,也是你先撩拨朕的,在你彻底搅乱了朕的心之后,却想干脆利落的抽身离开,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莱因哈特让自己冷静了一下,才又说道:“已经不止一个人在朕耳边说让朕尽早娶妻生子,朕觉得这个提议还不坏。趁早把人娶回来,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惦记,让她又生出别的心思。你觉得呢,秘书官小姐?”
“臣...臣...下官...我...我......”面对着莱因哈特的脸不断地逼近,希尔只能不断地后仰来远离他。
直到哐一下,伴随着一声闷哼声,希尔捂上了自己的后脑勺。
脑袋和桌沿比硬度,当然是桌沿完胜。
看着泪眼朦胧委委屈屈的希尔,莱因哈特不知为什么就想笑,面上却仍旧肃着一张脸道:“你自找的。”
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希尔心中的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出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欺负人,我要告诉我爸爸。”
这小孩子吵架吵不赢,要告诉家长的既视感让莱因哈特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秘书官小姐,容我提醒你,你已经过了跟家长告状的年龄。而且国务尚书此刻并不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告状?”
“反正就是你欺负我。”希尔才不管那么多,她现在只想发泄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所受到的惊惧和委屈。而面前的人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莱因哈特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以为她是真的撞疼了,他又开始心疼。
“真的很疼吗?”边说着,边小心地替她揉着撞到的地方。
“你怎么这么爱哭?”
“陛下既然不想见到我哭,那臣就先告退了。”
莱因哈特当然不会让人就这样离开,“你知道你现在的这种行为叫什么吗?恃宠而骄。可朕......”
说着,莱因哈特叹了口气,似自嘲又似认命一样,接道:“却甘之如饴......所以除了留在朕的身边,你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你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这句话不断地在希尔的脑中回响,直到车子驶进自家宅邸,司机的声音传来。
“小姐,到了。”
希尔方才回神,只是脑子仍旧乱糟糟的一片,她想找人倾诉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找谁。
告诉她爸爸,只会凭白增加他的担忧。菊心姨,拉塞尔夫人?被她们知道了,她的耳根以后就别想清净了。
艾伦,赫达?两个感情的门都没摸到的人,又如何给别人解决感情问题。
玛丽嘉?一个还满脑子只有吃喝玩乐,谈到学习就消极的小丫头。
玛格妲蕾娜?更是算了,被她知道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希尔深深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能拖过一天是一天,至少被步步紧逼到最后,她也没松口答应他任何事。
以他的骄傲,说不定到时自己就放弃了。
的确,就像希尔想的那样,莱因哈特是个骄傲的人,可她忘了,越骄傲的人越容不得自己的东西脱离掌控。只会不择手段也要留下她,哪怕最后得到的是一件残碎品。
这边,虽然莱因哈特嘴上说的肯定,可心中又何尝没有疑虑。
如果没有这次邱梅尔的事,他想他不会这么快就让希尔知道他的心思。玛林道夫伯爵的拒绝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资格获得这样的幸福,在姐姐为了他失去自己的人生,在吉尔菲艾斯为了救他陷入沉眠之后。
但他同样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希尔离开他。姐姐和吉尔菲艾斯是他的过去,而希尔不仅是他的过去,还让他有奢求以后的可能。他又怎么能放手。
此刻他多少明白了邱梅尔为什么要弄出这场刺杀,正因为是再珍爱不过的,宁可自己毁了,也绝不会留给别人。
从希尔离开到窗外被一片夜色笼罩,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莱因哈特终于动了,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却又被他刻意遗忘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