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特发现自己的秘书官小姐这几天显得格外焦灼,总是时不时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发呆。就连下棋,也总是下到不该下的地方,所以这几天一次都没赢过。
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敷衍地说没什么,就只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要有事情发生。
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主观精神论,他向来是不信的。
直到听闻伊谢尔伦发出的一则讣告,杨威利被暗杀身亡。
“秘书官小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这是莱因哈特的第一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见希尔仍旧一副沉痛的表情看着他,莱因哈特方才知道这不是玩笑。但知道不代表接受。
“这不就意味着朕永远无法打败这个敌人了吗?朕...不甘心呐。”莱因哈特第一次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没有敌人的落寞。
“现在想想秘书官小姐的第六感还真是准,这不就有事发生了吗?”说到这里,莱茵哈特突然想到出发讨伐伊谢尔伦的前一天,希尔问的‘赢了杨提督或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杨提督这个对手,您的目标会变成什么?’
当时秘书官小姐是怎么回答的......哦,她说‘那我会告诉陛下,宇宙依然存在,星辰依然旋转,做应该做的事就好’。
现在想想,这算不算提前安慰啊。
也或许是有了希尔提前的提醒,莱因哈特倒是没表现的过于情绪激动,只是神情萧瑟是难免的。
希尔提醒道:“要派个人过去吊唁吗?”
莱因哈特想了想,说道:“就让缪拉过去一趟转达朕的痛惜之情。”
“是,臣马上去传达。”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希尔从外面回来,还有一杯放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花茶。
“秘书官小姐,这个时候不应该给朕一杯酒吗?”
希尔微微一笑,“才退烧的人没资格提要求。”
“胆大包天”莱因哈特小声嘟囔着,然后一把将人拽过来,搂住她的腰。身体半倚在她的怀里。鼻尖是她熟悉的味道,莱因哈特这才感到了精神上的放松。
这孩子气一样的举动,不免让希尔感到一阵好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落在了那头金发上,像哄孩子一样,抚摸了两下。
莱因哈特整个人都僵住了,质问道:“你当朕是小孩子吗?”
希尔差点就反问,难道不是吗?好在最后控制了,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将手拿了下来。
可莱因哈特又不乐意了,“朕有说让你放下手吗?”
希尔就差问,您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深呼口气,忍下了某人的反复无常,希尔又将手放了上去。
而怀里的人又开始找茬,“我猜刚刚秘书官小姐心里肯定在骂朕。”
希尔顿了一下,好险维持住了脸上的假笑,“陛下,您要不要回寝室睡会?”
“不要,寝室的枕头哪有......不舒服”正要脱口而出的哪有秘书官小姐的身体舒服,生生改成了不舒服。
莱因哈特悄悄地松了口气,要是真说出来,依着秘书官小姐胆大包天的性子,怕不是要立刻翻脸走人。
那他的人体抱枕就没有了。
为了他的人体抱枕,莱因哈特不再挑刺找事。着实安静了一会儿。
就在希尔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他再次开了口,“你说杨威利所坚持的自由民主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彻底坍塌吗?”
希尔平静道:“不会,若这是一项值得人去奋斗和维护的崇高事业,总会有继承他思想的人。”
说到这个,莱因哈特突然想起来,“发布的讣告是以一个叫尤...里...尤里......”
希尔替他回道:“尤里安.敏兹,据说是杨提督的养子。”
“对,是这个名字,你说会不会是他呢?”说着也不等希尔回答,继续说道:“听说杨威利也还没有结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听到这个问题,希尔心下微微一颤,或许是因为她。当初走的时候,她既希望他能等她,又怕她没有机会回报这份等待。到如今,竟是惆怅占满了心头吗?
好在莱因哈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说那些人刺杀杨威利的目的何在?他死了,不是对我军有利吗?若是想积累实力对付我军,更应该让他活着才是。”
“他大概想让全宇宙都陷入一个被恐怖活动所笼罩的紧张绝望的氛围里。”希尔怔怔地说道。
杨威利若活着就是一面屹立不倒,树立在那些信奉自由民主之人的精神世界的一面旗帜。民心反而不易乱。
可若这面旗帜倒了,人们的精神信仰就找不到出路,混乱也就更容易滋生。
莱因哈特大概也想到了这点,甚至想到了更多,“或许下一个他们要刺杀的就是朕了。”
“以这件事动摇陛下的精神,让陛下陷入会被刺杀的惊惧里。也有此目的也说不定。”
莱因哈特冷笑道:“那他们就打错了算盘,朕走到今天面对过无数生死,又岂会怕那些宵小之辈。”
“是啊,正因为是陛下,所以他...们的阴谋至今不能得逞。”
“这句话听起来甚为让人愉悦。”莱因哈特轻笑道,“但是让人有些不习惯。朕还是觉得那个一本正经地说不中听话的秘书官小姐更有意思。”
希尔忍不住撇了撇嘴,口是心非,她要是说他不乐意听的话,他的脸能立刻耷拉下来,人称立马从我变成朕。
就在希尔低下头,眼睛和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对上的一瞬间,心里当即一惊。随即心虚的撇开。他...他没看到刚刚她撇嘴的动作吧。
仿佛心中所想尽数被窥到一般,下一秒就听到莱因哈特说道:“秘书官小姐你刚刚撇嘴是代表不同意朕的话吗?”
希尔赶紧堆起笑容,否认三连,“没,怎么会,不可能,陛下一定是看错了。”
莱因哈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撒谎。但是算了,看在你尽职尽责给朕当抱枕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哦,秘书官小姐。”
希尔忍住再次撇嘴的冲动,敷衍地笑着,“臣知道了。”
在等待缪拉从伊谢尔伦返回的时间里,米达麦亚和罗严塔尔已经开始组织舰队返回的准备。
没有多久,缪拉返回,大军也开始高效有序地从回廊所在的星域撤离。
缪拉去见了莱因哈特,将在伊谢尔伦所见到的一切尽量客观公正地报告给了莱因哈特,包括对杨威利的继任者,尤里安.敏兹的观感。但不难听出,缪拉是对其充满了好感的。
莱因哈特对缪拉说了声辛苦了,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他虽然因为缪拉的描述,对尤里安.敏兹生出了一点兴趣,但还不足以让他对其有更多的关注。除非这个人将来能达到和杨威利一样的成就。但那是将来的事了,至少现在没人会觉得他能代替杨威利。
希尔看着伊谢尔伦的方向,虽然失去提督会让他们很难,不管是感情上的,还是行动上的,但是那帮人一定会在逆境中寻找到出路。
帝国舰队陆续回到费沙,在短暂的修整之后,所有的提督齐聚在议事厅。主要有三件事需要做出安排。
一是罗严塔尔被任命为旧同盟领土总督的人事任命正式生效,而总督府的其他属官也需尽快确定下来。
二是为两位在此次讨伐行动中牺牲的提督,以及在爆炸中身亡的工部尚书举行国葬。
三是正式迁都费沙
莱因哈特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天总督府的人事任命就下来了,等到国葬之后,这部分人就要立刻赶赴海尼森上任了。
至于迁都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了。
玛林道夫伯爵也将随着国务省及其下属部门一起搬迁到费沙。而家中的其他人,诸如管家汉斯,菊心,艾伦,赫达等人也会一起过来。
还有玛格妲蕾娜肯定也会过来,身为家主,可以游离在权利中心之外,却不能远离权利中心。
希尔在返回费沙之后就立刻联系了玛林道夫伯爵,除了报平安,更重要是让他先不要将舒坦梅兹身亡的事告诉玛丽嘉,她想等她到费沙之后,亲自告诉她。
伯爵叹了口气,答应了。
在见到自家人之前,希尔倒是先见到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米达麦亚的夫人艾芳瑟琳。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上午,米达麦亚从宇宙港接到从奥丁随同其他将领的家属一同过来的夫人,然后夫妇两人一起拜访了皇帝的居所。
莱因哈特在会客厅接见了夫妇两人,双方交谈甚欢,从米达麦亚夫人的嘴里,听到了很多米达麦亚提督私下的一面。
这让莱因哈特觉得非常有趣。尤其是说到米达麦亚求婚时所用的花是黄蔷薇,可那根本不是用来求婚的花。屋内更是笑声阵阵。
笑过后,莱因哈特意有所指地说道:“朕要多谢夫人让朕了解到这件事,以后不至于像米达麦亚提督那样用错了花。”
米达麦亚夫人没有多想就说道:“若是真有意的人,即使花错了,也会答应陛下的。”
莱因哈特看了正为几人续茶的希尔一眼,说道:“夫人说的是。”
会面结束,希尔亲自将夫妇两人送了出去。
临别时,希尔真诚道:“夫人,先前多谢您了。有机会再邀您到家里一聚了。”
艾芳瑟琳依然笑得温和,“玛林道夫小姐客气了,您不用再送了,我们这就走了。保重。”
“保重,两位。”
等到走远了,米达麦亚夫人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陛下那么说,不会是有了求婚的打算吧?而人选就是...玛林道夫小姐?”
“或许吧。陛下能早些结婚,生下继承人无论是对帝国还是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好事。况且玛林道夫小姐无论是在才智上还是容貌上都足以匹配陛下。”
“的确,那两位站在一起非常赏心悦目。只是......”以她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玛林道夫小姐对此事并没有那么热络。
米达麦亚看出自己夫人脸上的犹豫,好奇道:“只是什么?”
米达麦亚夫人摇摇头,“没什么。”或许是她看错了。但不管怎样,别人的感情还是掌管整个宇宙的皇帝的感情不是他们能置喙和掺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