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图:天贡九州
时间:魔领覆灭的十八年后
地点:贤州:沂阳城
破晓,一抹朝霞逐退群星,轻漫在气势威宏的沂阳古城之内,为古城内的大街小巷,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幻彩金纱。和煦的阳光,透着稠密的树叶,轻洒而下,倒映在古城表面,折射成点点的斓辉,将这座贤州之内首屈一指的美景之都,包裹得十分严密。
沂阳城,位于九州之贤州以西,占地面积高达八十平方公里,属于贤州界内最大的城池。此处四季长春,风景宜人,过往商客每每途经至此,都生出要在此处开辟丝绸商路之心。
以往清晨,沂阳城的大街小巷人流量并不多,然而今朝却不似往日,就在今朝雄鸡报晓之际,沂阳城的百姓们却早已洗漱更衣、闭门合辙,仿佛事先安排好一样,向着坐落在沂阳西郊的殇家府邸赶去。倘若腾空俯视,这个画面就好似一群群蚁蛭从四面八方赶来,齐齐地向一点进军,它们的脚印覆盖了沂阳城的每个角落,场面极其壮观。
殇家,沂阳第一真武世家,以武起家,以武立家。殇家根基在沂阳,乃至整个贤州都极其深厚,属于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贤州震三震的角色。
殇景焕,现任殇家家主,共有三子。大儿子殇子墨、二儿子殇子枫和三儿子殇子玉。
殇景焕早年时凭一身卓越武功,随贤州王“牧易”走南闯北、安定四方,帮着贤州王打下了如今的贤州天下,可谓是铁骨铮铮,豪气干云,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如今虽退出朝堂,但也算弹指间便有定生杀予夺之权、号令群雄之资的一方霸主。
然而,即便殇景焕英雄盖世,他的三个儿子却没一个人能继承他武学精髓的,所以每年的家族比武,殇景焕总以借口托词,不予参与。迫于殇家的势力,贤州地界的其它家族们,总会在每年家族比武中给殇景焕几分薄面,邀他在比武时坐镇主位,充当裁判。
看着台下那些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们,意气风发地展现自身的武艺,殇景焕总是哀声叹气、满脸愁容,原因不外乎其他,因为他这三个儿子,没有一个能上得了这台面的。
殇子墨,殇子枫和殇子玉,现如今在沂阳地界,可谓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人物了。
殇家的大少爷殇子墨是以文采出名的,三少爷殇子玉是以懦弱出名的,至于二少爷殇子枫嘛,是以奇葩出名的!
文采,即有文有采,殇子墨就是此类人。他人长得英俊潇洒不说,更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他的墨宝非凡,最得名门闺秀喜爱。年少之时,殇子墨每日就只知道和沂阳城的一些诗画名家混聚一起,讨论笔下文学,却对习武之事厌恶至极。即便常听别人说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延缓衰老,那也勾不起他一丁点的兴趣,反而更加排斥。在他看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循环,人生本就该享其乐而行,又何故为求长生而勉强自己做一些违愿的事情呢。不过,长大后的他,却有了一丝转念,开始帮着父亲搭理家业了。对于殇景焕来说,殇子墨的这个举动也算是走上了正轨了,所以他自然是支持的,唯有他的武功,依旧是殇景焕一筹莫展的根源。
殇景焕本以为最听话的三儿子殇子玉,是继承他武学精华的唯一人选,哪知殇子玉的性格却和他截然相反。他生性极为柔弱,每当让他拿起长刀时,他就会头晕目眩、手抖不止,甚至有时候手上划了一丝小小的伤口,他都会哭天抹泪、半月不敢动弹,生怕伤口恶化。无奈之下,殇景焕也只好对此事作罢,再不提习武之事。而殇子玉最致命的一点就是怕黑,他长这么大,从没独处过一室,而是和他的二哥殇子枫住在一间屋子里,这已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
而二少爷殇子枫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殇景焕也是极为看重的,曾一度给他请武术教头,让他修习武功,等长大之后能够像自己一样,成为真武高手,继承殇家家业。哪知殇子枫天资愚钝,学什么都学不会,最主要的一点,他天生好动,喜欢玩闹,自从在大街上看见道士表演的杂技后,就喜欢上了道术,从此便不着调地摆弄起三符咒语来,结果却闹得殇府上下乌烟瘴气、没一处好地方。如今十八岁的殇子枫,武、道两样没一样学好,成了一个切切实实的半吊子。
俗话说得好,三天不搞事,他就不叫殇子枫,这已是沂阳上下皆知的真理了。
这不,殇家的这位二少爷,今天又搞了一出啼笑皆非的大事来,弄得全城老百姓都来围观殇府了。
原来,今日是沂阳城顶顶大名殇家二少爷,殇子枫出嫁的日子。
对!
就是出嫁,而非娶亲!
不仅如此,还要按照女子出嫁的方式进行,甚至就连开脸、障面、戴绒花、穿凤冠霞帔,簪耳加步摇,也要一一在这位二少爷身上实现。所以在那些喜欢看热闹的平民百姓眼中,这可是件天大的新鲜事。
百姓们在殇府院外摩肩接踵、踮足翘首、议论纷纷,不时有啼笑声传出。
与府外的气氛不同,殇家大院虽说是张灯结彩、笙磬同谐、大有红红火火欢天喜地之感。然而,在这一切尽显喜庆的表象之下,殇府偏院之内却是诡异非常。
一位长相俊逸的少年,此时正抱着一只肥头大耳的宠物猪,斜倚在床榻上,眯眼打量着眼前的五位家丁。他的眼珠肆无忌惮地在家丁身上游离,脸上满是笑意。不过,如果细瞧之下,可以清晰看到,那五名家丁脸上透着的惨白。看来,这位俊逸少年的这股微笑,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冬日里的寒冰,冷到了极点。
“二……二少爷,今日是您出……啊不对,是娶……啊、啊不对……”其中一名家丁面对上殇子枫异样眼神时,如坐针毡,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有些语无伦次,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因他们平时没少在殇子枫手下吃亏,现在见到他就跟见到煞神一般,哪里还能镇定下来!
“嘿嘿嘿!还是你懂本少爷,既然你率先说话了,那就你吧!来,过来!”朝着那家丁招了招手,殇子枫等了半晌,见那家丁没反应,他不由得一瞪眼,道:“本少爷叫你过来呢,怎么还不过来?!”
“二少爷,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小的回去照顾呢,小的可不能死在这里啊!”说着,被殇子枫点到的那个家丁猛然跪地,哀嚎声平地升起,对殇子枫连连磕头。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得凄惨,就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被殇子枫杀掉似的。
“你这是干嘛?快起来!本少爷命令你,快起来!”殇子枫无奈地撇了撇嘴,泄了气的道:“本少爷就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看把你吓的,跟要了你命似的!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记住,不许向父亲报告,否则——你懂的!”
说着,殇子枫朝着那名家丁摆手示意,那名家丁在接收到殇子枫投来的目光后,如获大赦,连道了两声“不会”,撒腿就向外跑去。其余几名家丁见状,纷纷向他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如果可以,他们也想跟他一样逃离这里,在这里多呆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种折磨。
洞悉了他们的心思,殇子枫一挑眉,道:“怎么,连你们也不愿意帮本少爷?”
“二……二少爷,不是小的们不愿帮您,实在是这事谁您帮谁倒霉,搞不好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了。赫连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我们要真的答应您去……去……一旦被发现了,到时候您是跑了,我们可就……”说到这里,那名家丁竟委屈地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殇子枫冷眸扫向另外几名家丁,目光所及之处,这几名家丁皆纷纷捣蒜似地点头回应,那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殇子枫见他们这副可怜相,再不忍心逼迫他们,于是一挥手,将他们全部退下。未几,偌大的厢房内,就只剩下殇子枫和一只猪两个喘气的了。
“花胖啊花胖,你看看他们,平时少爷我待他们不薄,花钱养着他们不说,从大街上淘到什么好玩意儿,都会想着给他们带回来。可他们呢,现在本少爷遇见麻烦了,一个个都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本少爷,唯恐避而不及!你说本少爷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呢!哼,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殇子枫朝着花胖儿碎碎念起来,以发泄心中不快。
“吭叽,吭叽……”主人主人,不怕不怕的!花胖永远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花胖都会守着你!
“嘿嘿,是不是连你也觉得他们是一群白眼狼?”殇子枫问道。
“吭叽,吭叽……”主人说得没错,他们丫的就是一群白眼狼。哼!一见到主人遇到麻烦,他们就都逃之夭夭了,果然没一个是有良心的!
“嘿嘿,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说‘是’。既然你这么心疼我,那我现在就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殇子枫自答自问道,随即将花胖抱到了厢房中间的红木八仙桌上,很是邪魅地看着花胖。
花胖闻言,两眼一立,眸底幽光泛滥,如果它有毛,此时它一定会炸毛的。因为凭它对主人的了解,每当主人以这种态度和它说话时,估计就要大祸临头了。
与此同时,内堂大厅,殇家家主殇景焕正锤胸顿足、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不时摔杯砸饰、咆哮出声,将老脸憋得通红。旁侧一仪态不凡的华府贵妇静足而立,怅然若失地望着府外熙熙攘攘、分外吵杂的人群,叹息之声,不绝于缕。
“快看!他们来了!”
殇府院外,不知是谁在人群中惊叫,使得等待许久,显得有些疲惫的百姓们瞬间沸腾。
只见夕阳之下,礼乐奏起之处,红鸾仪仗蜿蜒而至,连绵看不到尽头。两旁红衣侍女,一路洒下粉黛花瓣,染红了漫天长霞!
最前方,一身着红衣汉服,腰间缠着大红花的新郎,正跨俊鞍白马,在众陪侍的蜂拥下,英姿勃发的引领队伍长龙,徐徐前行。
其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可谓是眉清目秀,俊美绝伦,所过之处,无一不掀起阵阵尖叫,让人惊呼喧哗,如痴如狂。
“二哥!赫、赫、赫连小姐的迎亲队伍来了!”
“砰”的一声,殇子枫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位一脸紧张的书生青年。此人便是殇家三少爷,殇子玉。
“我说你没事结巴什么?她来就来了呗,至于把你吓成这样么?”
殇子枫朝殇子玉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继续摆弄着他手中散着绿光的符箓,做着极为滑稽动作,对趴在红木八仙桌上一脸憨相的宠物猪说道:“小胖儿,今日就拜托你了!虽说我这是第一次使用,不过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所以你也不用怕!”
说话间,殇子枫将鼻子凑到憨猪跟前,“来,让少爷我闻闻你香不香!”
“哼唧,哼唧……”不要!主人!花胖不要!花胖身上臭臭的,不香不香的!!求主人放过花胖吧!呜呜——
此时的花胖已经知道主人要拿它做什么了,不由得惊慌失措。
“恩!不错,跟少爷我身上的味道一样,倍儿香!”殇子枫拍了拍猪的肥头大耳,贼笑道:“小胖儿,我跟你说,那妞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今日能便宜给你……嘿嘿……你这辈子的猪,没白当!”
“哼唧,哼唧……”死主人,臭主人,那小妞花胖又不是没见过,那哪里是小妞啊,整个一个女魔头。花胖才不要那女魔头呢,花胖求求主人放过花胖好不好,那女魔头好可怕的,花胖才不想变成烤乳猪!花胖宁可下辈子不当猪,也不想和那女魔头打交道!
可怜的花胖在八仙桌上打着哆嗦,可看在殇子枫的眼里,还以为这小色猪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呢,完全将花胖的意思曲解了。“嘿嘿,你高兴就好!现在也就你能帮我做成这事了!”
“二哥,你……”殇子玉愣愣的看着殇子枫手中的符箓,不可置信的道:“你该不会是要……”
“嘘!三弟,你不是一直都想跟二哥闯荡江湖,学习道术,然后打遍天下无敌手吗?”说话间,殇子枫拈起手中符箓,在殇子玉眼前晃了晃,不无得意道:“现在机会来了!”
“机会?”殇子玉瞪大了眼睛,望着二哥手中的符箓,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你要逃婚!”
“闭嘴,你想把爹娘都招来吗!”殇子枫一把捂住殇子玉的嘴巴,正色道:“不逃婚,你难道让二哥嫁给那只母老虎吗?作为堂堂七尺男儿,应有宁死不屈的精神!就算让少爷我娶她,我都得合计合计,更何况要以这种方式入赘了!”
说着说着,殇子枫竟抽噎起来:“这是对少爷我男人本心的侮辱!况且,我还想再活得久一些呢!”
“可……可我们若是走了,爹跟娘该怎么办啊?”殇子玉有气无力的道:“再者说了,那可是二哥你承诺在先的,如今却要背信弃义,溜之大吉,这未免有些……”
未等殇子玉说完,殇子枫“啪”的给了他一脑瓜瓢,恨铁不成钢的道:“不是还有大哥在吗!大哥不比我俩让爹娘省心?一句话,走不走?”
“呃……走、走!可……可赫连小姐,这……”
殇子玉不无担心的指着趴在八仙桌上的憨猪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怎么不会出事?一定会出事的!花胖会出事的!花胖会死的!
花胖弱弱地嘟囔道……
“嘿嘿!放心!就算出事,那也是好事!”殇子枫贼贼一笑:“既然她那么想展现男人雄风,那少爷我就只好帮帮她喽!”
说话间,殇子枫旋指翻转,动作甚是滑稽的将符箓朝半空一甩,有模无样的念着法诀,只把一旁殇子玉逗得捧腹大笑,心道:果然是半吊子!
就在二人胡闹间,殇府门前,迎亲仪仗缓缓而至。花轿骏马,蜿蜒里许。俊朗新郎横跨下马,仪态万方的来到庭前,朝着众父老拱手致意。登时,鼓乐毕。赫连蓝若大摇大摆地迈进殇府门庭,绕过斜长走廊,来到了正堂。
殇景焕此时与其夫人栾小芙正坐在大厅之中,见身着一身汉式新郎服的赫连蓝若到来,他二人脸一紧,不得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起身相迎,前者歉声道:“不知赫连小姐花轿已至,未能及时相迎,实有怠慢,还请勿怪!”
“伯父不必礼外,今日一过,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说话间,蓝若向四周望了望,未见殇子枫人影,于是还礼一问:“吉时已至,不知子枫现在何处?”
“这个……”哑然片刻,殇景焕舔着老脸,对旁侧下人喝道:“去把我那个好儿子给我请出来!”
“老爷,二少爷他……他来了……”那名家丁委屈地指着正在被一喜婆引导徐步而来的身影,小心翼翼的说道,声音极低,生怕触了老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