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猛犸象的巨兽带着身上的蛮族撞向角斗场中的石柱。
观众被激起的沙尘遮挡视线,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矫健的身影冲破沙尘,翻手将刀刃刺向巨兽的眼睛。
有人留意着奴隶腰腹用力翻身而上时大腿紧绷的线条,有人被看到利刃切割骨肉血液飞溅带来兴奋感鼓动神经。
巨兽哀鸣倒地的同时,男人借着它的脊背跃上另一根高耸的石柱。
纯白战服沾着血和灰尘,银发蛮族立于月下,碧色的瞳孔带着杀戮过后的冷厉。
强大、美丽且野性难驯。
角斗场上寂静片刻后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邵旸之微微挑眉,极为肯定对001说。
[他在勾引我。]
[没有吧,任务目标就是很普通的看过来…]
小光球说了一半住了嘴,因为周围人的反应更像是佐证邵旸之的想法。
“以前听说旧时代的国家因为蛮族入侵而覆灭还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现在突然觉得,那只蛮族组成的卫队还挺危险的啊?”嘴上说着危险,但贵族眼睛仿佛焦在角斗场的蛮族身上。
“霍尔队长能力的确出众,不过能看到这样的表演,还是领主大人□□有方才对。”
“哈哈哈,看来还是谢尔旸大人会享受,虽然那些娇弱的美人的确让人心动,但有的时候驯服野马会有不一样的乐趣。”
大多数贵族们探讨着让他们愉悦的话题,只有铎拉斯一个人脸色阴沉活看起来像个“反派”。
所以,这才是领主同意他为难霍尔的真正原因?
他设下的绊子根本不足以置那个奴隶于死地。对方靠着一己之力把堵上性命的角斗变得像蔷薇之城向其他城池贵族们彰显武力的表演赛。
天命之子在震惊于蛮族武力值的同时,沉甸甸的危机感和更紧迫的使命感压上心头——霍尔现在的对手是沙兽,可如果那弯刀指向对象发生变化呢?
贵族和沙兽在拿着退魔武器的蛮族面前的区别,那大概是沙兽至少知道自己面对着极为危险的敌人,可大部分贵族心里奴隶还是可以任意压迫交换的玩物。
铎拉斯平时跳动缓慢的心脏似乎加速到正常人速率。
他看着那个蛮族,眼前好像凭空出现一个幻像,银亮的刀锋将割破他的脖颈,无数贵族好像杀猪烹羊般被拖在地上用血液中的魔素浇灌大地。
血与火的城池最后一枝蔷薇从高塔坠落,花瓣溅到泥里眨眼间腐朽。
衰败的蔷薇,悲痛欲绝的嘶吼,末日降临的前景中,他看到通…
“铎拉斯…”
“铎拉斯!”
呼唤把他从渐渐模糊的幻象中唤醒。
邵旸之单手按住天命之子的肩膀:“铎拉斯,你还好吗?”
要是平时能得到领主大人如此亲近,铎拉斯肯定要贫上几句,可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全身颤抖,精神恍惚。
“谢尔旸大人…”
他想告诉他,那个奴隶很危险,是导致一切灾祸的根源。
可到底又是什么样的灾祸?幻象中的一切已经如青烟消逝。最后他完全不记得刚刚看到什么,只剩下那种深入灵魂的恐惧感。
“我知道。”
他…知道?
铎拉斯的瞳仁倒映着领主大人秀美安宁好像少年的脸庞。
您知道些什么?您真的知道吗?如果您知道为什么不趁现在下手为强?
他那么多的恐惧和问题,在掌心传来的暖意里被安慰抚平了。
“您真的知道吗?”
“嗯,你休息一下。”
邵旸之其实不完全清楚对方在灵视里都看到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对于灵魂不够强大的个体而言都是负担。
本来被邵旸之带过来给霍尔看的金发少女完全忘记她工具人的职责,全副心神都放在铎拉斯身上。
嘘寒问暖的守候着看起很疲惫的铎拉斯去往对方在角斗场专属的休息室,哪怕铎拉斯表现的很不耐烦。
[这个任务世界被溯洄过,而天命之子他很敏感。]
[嗯,大概是无意中看到过去的残影。]
世界经过不止一次的溯洄,可没人能对铎拉斯的恐惧感同身受。
汉谟拉愣了愣:“铎拉斯大人,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旁边有人冷嘲热讽:“说不定是气有人抢了他在领主大人面前的风头。”
少数人虚情假意,绝大多数贵族的视线都没能从角斗场的身影上移开。
有刚刚成年第一次被父辈带到蔷薇之城观看表演的外城贵族仗着酒劲凑到邵旸之身边。
“谢尔旸大人,不知道之后的宴会上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位胜利者出席,我倒是很想‘结交’一番。”
没有哪个贵族会真正结交一个奴隶,更何况□□裸的视线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领主任何和那个胆大包天的年轻贵族之间。
也许别的城池领主会在角斗比赛后宴会上用参加过角斗的奴隶当作款待,但谢尔旸从未这么做。蔷薇之城的主人没有和任何人共同用餐的习惯,整个蔷薇之城自然没有第二个人尝过霍尔的血。
有人好奇探究,有人幸灾乐祸。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贵族会为这个不自量力的要求吃个闭门羹,却听到谢尔旸一声轻笑
“当然,他会参加。我也…很期待你的参加。”
那些探究就变成震惊。年轻的贵族面带惊喜说着恭维的话,蔷薇之城的人们开始揣测他们的领主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有001清楚的听到宿主平静的声音。
[想好了,一会儿就扭掉他的头。]
————
“队长,你没事吧?”
“都让开,霍尔,让我看看你的伤。”
细小的伤痕尚不必说,最麻烦的当属金鹰留下的伤口。
这种生物单论□□力量已经位于沙兽巅峰,更要命的是它羽毛上的魔素会阻碍血液凝结。
霍尔在砍断它爪上锁链时被四射的羽翼在右臂和大腿上划了几道,其中有一片擦过他侧颈再偏上几分就是动脉或者咽喉。
艾伊狠狠咬牙:“该死的,那只金鹰应该让我去的。”
库伦毫不客气的嘲笑:“呵,要是你敢私自放走那只金鹰,不用等到和蛇怪对决,贵族们就会因为不满把你投票处决。”
安娜莎看着那依然在染红衣服的伤处,眼圈红了一片,她忍下眼中的热意,拿出止血的伤药要给男人涂上却被霍尔避过。
“别用这个,药味太明显。”
“霍尔!”她第一次带着气叫同伴的名字:“你需要止血。”
本来是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下那个混血少年,蔷薇之城的角斗士其实可以等到其他城池的角斗士比完了再出场,那时候可以有更多的体力面对更少的敌人。
以霍尔的身手就算面对金鹰和蛇怪也不会留下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口。
现在这些伤势暂不致命,但拖延下去可不好说,毕竟昨天晚上他已经在主人那失去了不少血。
可霍尔依然摇摇头,他似乎想到什么声音温柔下来。
“主人说不定会喊我去见他。”
霍尔确认自己半个夜晚的表演足够精彩,他将绝对的胜利献给自己的主人,以在角斗场中观察到的情况来说,这应该是成功的。他退场前留意了一下,那个金发的奴隶没有停留在谢尔旸身边。
这也意味他的主人应该还没有‘吃饭’。虽然贵族对鲜血的依赖没有严重到必须每天食用,但霍尔有种预感,谢尔旸一定会叫他过去。
而药物的味道会影响血液的口感。
“你这时候还想着见他,你是…”不要命了吗?
安娜莎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因为她知道霍尔是个什么的人。
看起来温和比所有人都坚定的性格,也决定着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固执。
有空做无用的劝说,还不如帮着包扎的牢固一些。
“但愿你还记得我们要做什么,别在事情完成前死在领主大人床上。”
————
无论视领主的庄园,还是谢尔旸在角斗场单独的房间,霍尔都去过太多次,他很快发现血仆引导的并不是通向主人的房间。
“我们要去哪里?”
“宴会厅,霍尔大人。”
霍尔脚下一顿,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没有听错。心脏好像被什么捏住,每一处刚刚还能忍受伤口都开始疼。
宴会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见过奴隶活着进去,残破不堪的被抬出来。
可领主从来没让任何一个属于他的奴隶前往宴会厅。
霍尔五指握紧:“主人在那里吗?”
本来以为血仆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主人在宴会厅等您。”领路的女仆悠悠的补充:“但主人也说了,您可以不去。”
霍尔多少松了口气,应该不是最糟糕的局面。
其实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谢尔旸在那里等他,如果不去,难道任由其他存在充当领主大人的‘食物’?
毕竟昨天只因为穿得衣料太少就引起主人好大一顿火,主人应该还没有对他失去兴趣才对。
今天叫他去宴会厅,是因为他送走那只金鹰?还是救下那个少年?霍尔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哪里让谢尔旸不高兴了,亦或者他恶劣的主人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羞辱他。
只是羞辱就能消气那很好,霍尔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声有多值钱。
可如果…如果谢尔旸真下达命令,那是不是代表着他的存在,在谢尔旸心里已经无足轻重。
就连最后一点温存也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了。
他胡思乱想着,迈进宴会厅的大门。
奴隶眼睛的颜色像宝石,为了能找到一颗配得上他眼睛的宝石,邵旸之翻遍了蔷薇之城所有的库藏。最后把那个打磨好的耳钉生生扎进完好的耳垂里。品尝着流出的血,邵旸之由衷的夸奖过那块宝石的美丽。
那时他只觉得美丽,萌芽的心动在漫长的仇恨面前像吹过蔷薇的风。
现在他依然觉得美丽,只是目眩神迷恨不得就把对方捏碎掐死,就在自己身边一刻都不让他好过。
苍蔷薇之城的主人坐在房间尽头的椅子上。他只忍耐了几秒钟,甚至那应该不到几秒。
“过来。”
刚刚在角斗场上战无不胜的战士,用比任何时候都要温顺驯服的姿态来到他身边。
即使知道这样温驯的神态参杂着表演的痕迹。
邵旸之搂住腰,另一只手扣住霍尔后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恶劣的嗤笑。
“胆子真大,居然真的敢来?你就不怕我做点别的?”
“您在这里等我。”
邵旸之觉得自己大概是饿了,从奴隶颈间伤口处飘出鲜血味道勾引着他,很难急中注意力把那些羞辱性的言语说完。
他对着伤口最深的地方咬下去。
除了霍尔开始的一声闷哼和后来隐忍的喘息,整个宴会厅只能听见领主大人吞咽血液声音。
没有其他动静,甚至没有一个贵族敢朝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因为在他脚下,异城贵族捂着喉咙,停留在倒下时痛苦抽搐姿态,荆棘扭转头颅,刺破咽喉开出一朵血色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