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云梦客栈,温氏白日还在到处抓人,魏无羡,江澄,江厌离,小乔四人便躲在了一处较偏僻的小客栈里。
自魏无羡回来时,还未及莲花坞,便遇了这么一遭,所幸与他们碰上了。
江厌离因着这么一遭,而又连日来的湿雨天气不适应,害了病,而其余几人均也好不到哪去,魏无羡与江澄也是连日来未曾梳洗,蓬头乱发,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之中。
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在至亲之人的离去的那一刻,方知这永远罩在他们头顶上方的一片天空自此塌陷再无,是何等的悲从中来,痛彻心扉啊。
小乔就这般静静的看着,这等覆灭之事,亲人惨死的画面,她与姑娘已经经历过一次,现下又让她见着了一面,这心里头属实也不好受,这等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都感同深受,所以她选择了沉寂,选择了沉默,不作多余言语,轻轻退了出去,将这方空间留与他们,而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这所客栈落座于一座农家旁,平常只是提供给农民百姓暂住的,所以暂时温氏不会搜到这儿来的。
小乔就这般立在门外,看着这满天的雨点子,不自觉地蹲了下来,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那双手环抱的头颅里。
什么时候,她也学着姑娘这般,在心中难受不已却无法可解,无处可出时做出了这个动作。
“姑娘,你在哪里?”
这一年注定是个悲年,从听学结束后好像就不曾有过什么快乐吧。
江澄靠着桌而坐,低着头,呜咽呜咽哭泣,这么傲娇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他用那炮仗似的嘴去怼别人,从不把那脆弱的一面展示人前,这次是彻底伤了。
江厌离躺在床上,病容恹恹的,也不知哭了多少回,眼角红得都要沁出血丝了,身为姐姐,也要勉强撑起来去安慰那颓废地坐在地上的魏无羡和躲在桌角偷偷哭泣的江澄,这些时日,他们邋遢地都长出胡子来了。
江厌离无力地朝他二人摆摆手:“阿羡,阿澄过来。”
这一过来,这三人便相互抱着头泪如泉涌!
翌日一早,魏无羡便先发现了江厌离的异样,伸手一摸:“发烧了。”
昨夜他也只是浅眠,虽说温氏暂时不会找到这来,可也不得不妨着点,他总比别人先考虑到,又不曾说明,只默默去做。
这时,小乔推门而入,她便成了魏无羡眼中此时最好的能够出去去铺里买药的人选。
听着魏无羡这话,小乔却是一副不言不语的状态。
“你不愿意?”
这其中必有缘由。
魏无羡朝她仔细看了过去,这几日下来,这姑娘与他们几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而且这小乔姑娘乐于助人,善解人意,怎会一反常态推拒此事,观其神色,眼中惊恐、慌乱,想必其中是有着什么不可说的原因吧。
魏无羡把她叫到了外面,一番深究,几番追问之下,小乔泪眼婆娑地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来,
不是她不愿去,而是她也是温氏的抓获对象啊,那次玄武洞,纯属侥幸。
惊天动地,一片黑暗,乌云还未去,又接着电闪雷鸣下起雨来,魏无羡的心就如是。
苏晓一直把他当朋友,却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半点亲人之事,而自己却大意地从未问过,从未关心过,试问自己对待朋友之事就是这样的?魏无羡恨不得给自己一棒槌。
她比自己更先经历了这种灭门惨案,在无人疏解,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却坚强的挺了过来,再看看自己,是有多失败!
“对不起,”如今自己再是做不到让一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女子去抓药了,能对她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若是日后见着苏晓,他定是也要把这句没有说的话带给他,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魏无羡这般想着。
“我去抓药,小乔姑娘,还得麻烦你照看好江澄和师姐他们。”他留下这一句便匆忙离开了,师姐的病等不及。
与此同时,离开的还有一人,江澄早在他们说话的分当醒了过来,
他的偷偷离开,纯属心气大,他仍然接受不了现在这个事实,他要一个人去找温氏算这笔账。
魏无羡从店铺里出来时,手里拿着药,正好温氏搜人搜到了这一块,
“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几名温氏弟子拿着他们几人画像在询问着过往老百姓,
他们逢人就问,气势汹汹。
魏无羡有意撂了下斗笠沿,让它更低垂些,正要快速钻入人群离开时,听到那边传来了话语,似是抓到了江氏人,也正好给了他此时趁乱离开的机会,
“人在那边,”
“快去……”
“抓到了。”
在别处搜寻的温氏弟子也一并过来了,加入了抓人行动中,一时乱哄哄的,直到那句“抓到了,”方才停止。
城内客栈,江澄被两名温氏弟子一左一右扛着,
“魏无羡呢?在玄武洞时他可是耍了不少威风了,怎么这会儿倒抛下你一个人跑了。”温晁坐在堂中那把四方椅上,双手撑着扶把,身体前倾,轻佻张狂,在他身上尽显。
江澄未答,怒眼圆睁,做着毫无有用的肢体反抗动作。
“不过没关系,你落在了我手中也一样,你们云梦江氏完了,主人死绝,”
听到这里,江澄更是气愤得不能自已,用尽全身力气冲脱开桎梏,一把冲到温晁面前,只是还未待出手,便被温逐流一掌推了出去,这一下伤得不轻。
那边轻悠悠带着死寂般的声音传来,如死神降临一般,狠厉无情:“温逐流,把他的金丹给我化了。”
温逐流,又名化丹手,他的那双手可以化去人的金丹,使人永不能结丹,灵力溃散,沦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人。
江澄欲往门外跑,被数名温氏弟子拦住了,反抗无效,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化丹手那只手朝着他胸前伸了过来,在他的瞳孔里越放越大,近至了身前,他的眼里充满了惊慌失措与害怕。
突然,从客栈外丢来了一顶斗笠,将他的手打偏了几分,温逐流不敢相信,同时却也有些庆幸:他是虞夫人的儿子。
温晁一下从凳上跳起,气急败坏道:“谁,给我滚了出来。”
栈外的苏晓心下庆幸道:“正好给赶上了。”
如若江澄的金丹还在,便也没有魏无羡剖丹一说。
这种时候也管不得自身安危了,也顾不得温晁认不认得出来,或许与其谈条件还能护得江澄离开,可这条件是什么?
苏晓略一思索,下刻便抬脚走了进去,
“在下,苏晓是也!”
“居然是你,他妈的居然是你,”温晁哈哈大笑:“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转眼看向江澄:“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居然是她来救你。你们是都没人了吗?他魏无羡怎么成了个缩头乌龟,竟让一个女人来救他的好兄弟。”
“哈哈哈!”又是几身连笑。
言罢,江澄白了苏晓一眼,恨恨道:“你,出去,我不需要你来同情。”
这江澄,才几句话就受不了了,苏晓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管它作甚?苏晓答道:“这和魏无羡有何关系,八竿子打不着,我们根本都没见过好吗?”
没见过?听到这,江澄又忍不住多看了苏晓几眼,她是专程来救我的?思及此,眼神柔和了下来。
这要是让江澄知道,苏晓是因为魏无羡才有今日一来,他这要强的自尊心,对他来说,虽说没有直接践踏可比直接践踏也好不到哪去,
还好他不知道,苏晓这个心呀,就像在打鼓一样,七上八下的。
“把他放了,我和你谈。”
温晁突然及至面前:“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就算你不怕死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来送死吧,”
面前一张狰狞的脸孔突然放大,温晁倾身向前,贴近苏晓的耳朵,仅仅隔着一层窗户纸那般近,用着邪肆的语气道:“放心,今天你们谁都逃不了,两个人都得死在我手上。”
他边说的同时,突的又转过身去,抬起的右手从张开到紧紧握住,就仿佛在他手里,弄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轻而易举。
下刻,又张狂地坐于四方椅上,双手,双腿都那般懒散的放着,又透着一股子不屑一物,傲视万物,仿佛就得所有人都得臣服于他脚下。
这温晁,也太过狂妄自大了吧,注定着是个死翘翘的人物喏。
苏晓还在想着,那边命令已下:“温逐流,把他俩的金丹都给我化了。”
苏晓瞬间便提高了警惕,自己倒不要紧,倒是江澄,于是她便一直护在江澄的前面,阻止那双手触到他的胸前,没想到这人反而不领情,带着怨恨的眼神道:“走开,我不要你管。”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矫情?这句话,苏晓也只在心里说说,不好伤了他的自尊,毕竟也是自己先对不住他的,而且他这话听着确实有那么点不太好听,但其本质也还是为着自己好,
我大人有大度,就原谅他了!
“苏晓!”江澄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原来,就在胡思乱想之际,那双手已透过了苏晓的胸膛却再次收了回来,却是什么都没有。
温逐流看着自己那双手,眼里充满了疑问,刚刚自己贴近她的胸膛时稍一运用灵力却是什么都没有感知到,没有探到任何带有灵力之物,反而还被一道灼热烫伤,他看向苏晓的眼里除了疑问还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怎么回事?”温晁一下子站起:“温逐流,我让你化个金丹,你却三番五次地失手,你莫不是发了善心,想违背我放过他们,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
温晁话里乃至整个神情都在表示着他对温逐流充满了强烈的怀疑。
温逐流却不屑一顾,轻飘飘道:“她,没有金丹。”
“你唬我呢?她没有金丹,那玄武洞时怎么使得出这般强大的力量,这刚刚与你们对打的又是谁?”温晁的眼神在温逐流和苏晓的身上来回转换,
落到苏晓时,苏晓迎面对上,
温逐流倒也不屑辩解,便也由着他这般看来看去。
苏晓全程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容着他两人这般猜来猜去,时间一长,也实在是无语了,便开口怼道:“别看了,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确实没有金丹,”
苏晓对上温逐流的目光:“就因为温氏对你有恩,曾经在你遇难时救过你,你就这般连是分对错也不分了吗?”
“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说完这句话,她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释然了,现实中这样的人存在不少数。
温晁已两眼火冒金星:“还听她废什么话?她没有金丹,你不会去把江澄的金丹给我化了。”
面上虽有片刻迟疑的温逐流,下一瞬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地向江澄伸出了右掌。
苏晓上前一步:“慢着,温晁,你可还记得姑苏彩衣镇西街苏府,那青墙白瓦内你温氏是怎么迫害了我的父母?亲人不在,府邸尽毁,这些而今你可还记得?”
言未毕之时,温晁听她说及苏府时,便是一脸不可置信,侧着身子先将头转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她,待话毕,嘴里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是,苏小月?苏明泽与谢婉之女?”
那画像是?温晁想到了那幅画像,由金如玉画成拿来各处搜寻她的,怎么这么大的出入?
在温晁拿印象中的那幅画像与眼前之人对比时,苏晓冷冷开口道:“不错,我正是苏小月,也就是你们一直想找的人,至于你们想找的那个东西此时也就在我的身上,不过,先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