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杞重新又看了一遍造谣的文章，文章里对于安护家政公司的指责主要在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公司的保姆曾经杀过人。
第二件事是公司对雇主使用违禁品和催眠。
第三件事是公司强迫阿姨卖淫。
这三件事只要警察稍加调查就能知道真假，可这文章聪明就聪明在，他明里暗里都表示着安护家政公司的权力庞大，能够只手遮天。
所以在发生了三件这么严重的事情后，才没有受害者出来说明。所以安护家政公司还能在电视新闻里充当正面宣传。
人们爱凑热闹，也爱看跌落神坛的故事。人们也容易代入，自己朝他人的苦难上靠。
人们还需要发泄，尤其是躲在屏幕后面这种，打着几个字，好像就能把正义伸张了，也能将平日里的不悦消解了。
若是公司在这个时候出来解释，哪怕解释的人是公安局和电视台，人们也会觉得这是包庇，是黑暗，是关系户。
人们不相信权威，他们此刻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数不尽的黑暗，他们在浏览这样新闻的同时，也能将生活里的烦恼抛却，达到某种解压的效果。
“我们把这三件事一件一件地解决就行。”
陈洁也在看那篇文章，这就是所有恶言的源头。
“光知道这些还不够，我们还得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否则谁知道这个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是啊，反正他都是看图说话，什么故事都能编。”
施杞点点头，她心里已经有了个画像。
对方肯定是有钱的人，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给他卖命，今天早晨聚集在派出所里的记者们，施杞感受过很多次的闪光灯们，还有黑暗处的眼睛。
背后的人不是一时兴起的攻击，这人是有计划的。
“一般来说这时候就要看谁能从中得到好处，谁就是那个背后的人。”陈洁分析道。
“我刚刚想的就是这个人肯定有钱，现在你这么一说就更清楚了。能得到好处的人很明显啊，安护家政倒了，其他家政公司就起来了。”
“我也这么想，这背后的人一定是其他的家政公司的人。”
有些假新闻是为了流量和热度，这个明显不是。
作者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脸，账号也是新的，很显然这个账号出现的目的只是为了写关于安护家政的这篇文章而已。
在这件事里获利的只能是其他的家政公司。
自从上回安护家政出名了之后，很多人都慕名而来。阿姨的时间不合适，雇主们愿意改，阿姨没空，他们也愿意等。安护家政公司规模也在不断扩大，让其他公司损失了很多优质的阿姨和雇主。
“这样其实范围就小了，南京这么大，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城区里的生意，像是江宁、溧水、江北还有六合那些区，我们跟他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陈洁说着已经打开电脑搜索起来，她拿出纸笔将查到的家政公司的信息写下，施杞却在一旁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我觉得我们分析的都没错，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陈洁一边记一边问。
“保姆杀人这件事。”
“就是你负责的那个嘛。”陈洁接道。
“你也知道？”
“你当初要租我的房子，孙璐跟我说的。”
“哦，可是这件事除了我们应该是没人知道的。这件事没有上过新闻。”
陈洁停下了手里的笔，“你的意思是说，这背后的人是公司内部的人？”
公司里除了老板、孙璐和施杞，就是几个固定的培训师。培训师对业务这边根本不接触不过问的，这件事他们知道的可能性很小。
“除非那个涉事的保姆告诉了某个培训师。”陈洁想了想道。
陈洁和施杞一拍即合，两人都有了新的方向。
安护家政公司一共有四个培训师，他们不都是稳定的。公司还没法给每个培训师交上五险一金，其中有两个培训师是外聘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安护家政公司里工作的同时，也会去其他的家政公司工作。
这样的培训师还抢手得很，他们对于如何培训更加熟练，见过的阿姨和业务种类也更多，他们有机会和阿姨们接触，也有机会将其中的秘闻传播出去。
施杞给王桂兰拨去了号码，几句寒暄之后，她便问起王桂兰和培训师的关系。
王桂兰并不知道南京发生了什么，她只当是施杞给自己的问候。
“你们要招新的培训师了吗？俺听胜男说现在公司生意越做越大了。”
“你觉得以前哪个培训师比较好啊？”
“都差不多，俺都分不清，他们都挺好的。”
“阿姨你还记得谁最好吗？”
“不记得了，他们说的东西又多又快，那时候培训俺听得头都抬不起来。”
王桂兰的回答并没有如施杞所想。
原本施杞是想在这个通话里找到培训师的姓名，从而找到他任职的其他家政公司，可目前看来，王桂兰和培训师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施杞换了种问法，“是啊，他们说东西挺快的，你那时候喜欢和哪个培训师说话啊？”
“哪个？俺那时候没和他们说过话呢，怕他们听不懂俺的方言。”
这一种问法彻底地将施杞和陈洁的想法推进了死胡同，王桂兰都没有和培训师说过话，也就是说安护家政的培训师们根本就不可能在意到王桂兰的离开，也不可能知道所谓的保姆杀人。
等等，王桂兰的离开。
“阿姨，那你那时候跟哪个阿姨关系最好啊？”
如果不是公司里的培训师，那还可能的就是公司里的阿姨，或者哪个阿姨在外面聊天说起过这件事，这个阿姨一定在意过王桂兰的离开，也知道王桂兰离开的原因。
“小何挺好的，热心肠，拉着我说话，对了，她前两天还给我打电话的呢。”
“小何？也是咱们公司里的阿姨吗？”
“对啊，还是个南京人，俺那时候准备走的时候，她还推荐俺去她干的餐馆呢。”
施杞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这个姓何的阿姨，她可能认识。
施杞赶紧在笔记本里快速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何阿姨，她的名字叫何蔷花。
“何阿姨是叫何蔷花吗？”
“对，小何是叫这个名。”
“她知道你走之前的事情吗。”
“知道，她人真好，跟你一样好，出事的时候俺就给她打电话了，她是第一个相信俺的人。”
“前两天她打电话给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问了问俺走前的那户人家在哪之类的，问问俺现在什么工作，还说俺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她，真是大好人啊……”
“阿姨，除了何阿姨您还有其他的要好的阿姨吗？”
“没有了，大家都挺忙的。”
施杞抬头和陈洁对视，这个人应该是找到了。
有时候良善的模样里藏着的可能是险恶，而险恶的表象里却是阳光和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