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笑容在视线投向小道的转角时逐渐变得更为模糊,不远处大着肚子的女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两袋东西,男人一只手环过了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稳了她,似乎在叮嘱着要小心。
女人快三十了,长得很秀丽,抬起眼看向二十出头的池晏时,熟稔的就像看着自家养大的孩子,长嫂如母,温柔如水。
池晏站在那里,总觉得了两个人快要融化到了一团光晕里,抬脚想要迈过去。
奈何怎么都动不了,仿佛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拖住了脚跟,半点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池晏疑惑地低下头,视线里朦朦一片,刺目的鲜血顺着脚跟流淌到了身后,心口一突一突跳得厉害。
原先金色的光亮刹那间被人抹去,四周陷入了夜幕的漆黑中,沉寂安静。
“滴答。”
一滴水落在了池晏的脸上,青涩的面孔中闪过一丝茫然,只觉得浑身都痛得厉害,尤其是小腿和额头,鲜血流下糊满了他半张脸,显得格外狼狈。
车身冒着烟潘翻倒了在了山道里,沉沉的重量压在了臂弯处,男人的腿还陷在车子里,挣不出来。
池晏看清怀里的人的一瞬间,脑子如同“嗡鸣”般炸了开来。
池泽笙脸色惨白地睁着眼,浑身上下都是血,嘴唇动了动似乎很想说话,然而说出口的时候只有细碎的声响,埋在了不知何时渐重的雨声里。
他在池晏逐渐凝滞的视线里费尽全力转过了脑袋,看向了趴在腰上的蒋月柔。
对方的身体比他还要冰冷,已经凉透了,血液地顺着山道漫开被雨水冲刷得渐淡。
池晏脑袋“轰”地响了一声,所有的声响在耳侧猝然放大。
池泽笙咳出一口血,声音细微。“阿晏……走吧。”
他可以说话了。
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颤抖流下来鲜血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滚烫液体混在了一起,弄得视线更为模糊。
池晏哆嗦地捏住了池泽笙的手和蒋月柔的手,仿佛看着生命在自己的掌心里一点点流逝,拼命地试图用体温捂热男人,一米八儿的身材蜷缩削瘦得像只狼狈受伤的野兽。
“有……”他艰难地喘了一声,往日的镇定溃散得一干二净,关节受伤的腿支不起来,踉跄着翻了一下身,却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有没有人!”
池晏浑身痛得如同撕裂了一般,看着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车身光亮经过的山道,宛如看着吃人的魁魅,意识混沌间都要被吞了进去,浑身发抖。
“帮帮我……”
“帮帮我……求你了……”
“有没有人啊!”
没有人了!
全都死了!!!!!!!!!!!!
就在你面前!你怀里!
“——!”
池晏浑身冷汗地惊醒,两只眼睛失了往日的镇定,惊慌失措得泛着疼。
冰凉的肢体触感压得他疼得厉害,炽烈燃烧的气息从表皮翻起,滚入了血肉里,仿佛有谁将筋残酷地从他的身体里抽开了,惹得他猝然翻身下床,跌跌撞撞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空荡荡的,围观的阳台窗户漏进来几缕风,吹得窗帘呼呼作响,拢得夜色更为漆黑,比梦里的山道还要更为凶残。
“嘭!”
阮绵稀里糊涂地被推开门的声音弄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削瘦的身形在池峋的床边站定了一瞬,试探着道:“池先生……?”
今天在游乐园玩了一下午,排队排得有点累,池峋睡得很沉压根没惊醒,池晏当时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脸色难看地带着她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去休息了,连晚饭都没吃。
阮绵在厨房给他留了饭,本想热一热,结果往床边一歪就睡着了,睡到现在。
阮绵费劲的挣了挣眼,看着男人指尖发抖如同触碰火苗一般收回了想要触碰池峋的手,仿佛看到了什么想触碰又无法触碰的东西,浑身都站不稳。
阮绵茫然地道:“你怎么了?”
下一瞬,她被男人拧着手按在了床上,眼睛睁大地被男人贴上了唇,“唔唔唔唔!”
池晏气息急促而湿润,亲吻的动作毫不留情,弄得阮绵慌张地挣了一下,腿都不知道往哪里,唇瓣颤抖地道:“小、小峋还……”
在小峋旁边亲,更是戳爆了她的下限,眼泪湿漉漉地浸润了眼底,求饶地想要说小峋还在。
谁知池晏这次比往日还要激烈粗暴,咬着她的唇亲得格外深,一只手将她的腰肢箍紧,勒得阮绵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里,胸口相贴地低喘着气,被亲得脸颊滚烫。
阮绵羞臊到了极致,快要被弄哭了,腿弯绵软地顶着他,“别……啊!”
阮绵惊喘一声,被池晏干脆利落地抄起膝弯抱起从房门走了出去。
直到身体落入了裹着冷杉味气息的床单被褥里,池晏的身体沉沉地压下,阮绵如同被压制的羔羊,仿佛可以预知到什么一般受惊得厉害,又羞又紧张地试图蜷成一团,眼泪汪汪的。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随着落在唇上的急促气息,整个人都愣住了。
月色顺着窗帘探入了一点,落在了池晏的脸上,映得漆黑的眸子里压着一团混沌的色泽,看不分明。
就像有人陷入了溺水的险境,在翻涌的深色水波里无声地呼救着,几近窒息。
光洁的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比起往日冷淡平静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不堪,声音低哑而断了开来,紧绷的脊背骨仿佛撑不住
那么重的重量,艰难绷住而脆弱。
“帮……帮帮我……”池晏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手腕,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求你……”
阮绵的心刹那间软得要死了,泪意受不住地往外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强势的男人,如此脆弱无助的模样。
房门被风吹得“啪嗒”一声合上了,如同落了锁,将削瘦纤细的女孩藏在了密闭的空间里。
阮绵心尖一颤,惊慌地攀住了他的肩膀,“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