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的手在座椅上摸索了半天,下意识攥住了池晏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
她张了张唇,撑起笑容,艰涩地挤出来一句:“姐,我开玩笑的。”
易嘉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小阮,都多大了,还喜欢玩这个呢?”
阮绵懵了:“啊?”
易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你小时候来我家,总爱和戚澜争着说,长大了要娶我,我当时问‘小阮,你准备几岁娶我呀’,你说:‘易嘉你不要再长大啦,等我先长到成年,你再长大!’”
似乎回想到了阮绵丁点大又奶声奶气理直气壮的样子,易嘉都有了几分怀念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啊。”
“哦——哦!!”那一声哦真是拖得又长又惊喜,仿佛感动上苍给她留了几分活路。
她连忙一拍大腿顺着台阶下:“那可不吗!我姐配得上最好的人!戚澜积了八辈子的德才有易嘉这样的女朋友!”
一说到戚澜,易嘉就害羞地低下了头,握住杯子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
阮绵心里的小人儿仿佛跑了一千米,瘫在原地疯狂喘气,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放开了池晏的衣袖,给自己疯狂灌茶水。
衣袖被扯出了细密又扭曲的皱褶,池晏淡淡地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阮绵杯子里的茶水又续上了。
菜上得很快,阮绵半眯着眼用筷子慢慢腾腾地将清淡的菜往池晏那边推了推,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副“我绝对不会吃这些菜”的嫌弃感,但是到底存着什么暗搓搓的小心思,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盘麻辣虾被放在她的面前,阮绵默不作声地盯着虾子看了许久。
易嘉:“怎么了?”
阮绵余光瞄了几眼池晏,见他毫无反应,只是神色淡然地夹菜,突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总感觉少了点什么!鬼知道她八百年都没亲自动手剥虾了!
她甚至懒到池晏不在都不点虾!
如果换作现在,阮绵还多了个借口。
吗的,自己剥的虾没有爱情的甜味。
阮绵说了一句“没什么”,筷子一转,换了个菜,手却在桌下活络了起来。
今天看到池晏的时候,躁动了一天的心情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仿佛有一双手在抚平她所有乱七八糟的前思后想,将他出窍的魂又按回了原处。
淡淡的檀香味和喜欢的人,就在旁边,明明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体温却仿佛穿透了空气的屏障,虚虚地笼于一侧,惹得阮绵抓心挠肺。
阮绵喉结动了动,微微低着头,指尖却悄无声息地顺着沙发
“小阮,多吃点。”
易嘉俯身夹了一筷子牛肉到她碗里。
阮绵吓得一抖,慌不择路,反应过激地抬起手捧住碗,看起来像个受惊护食的仓鼠,“谢谢姐!”
易嘉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池晏只是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半点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阮绵唇舌凝滞了一瞬,旋即在心里叹了口气,发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做贼心虚,太当回事了。
也不知道池晏这个时候是给点反应好还是不给点反应好,若是给点反应,说明这个人还是想认真跟她谈一谈恋爱的。若是不给反应,易姐也不会太察觉。
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阮绵转移话题笑道:“姐,戚澜待你好吗?”
阮绵从小就看不惯戚澜公子哥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高傲又臭屁,某次被父母带去江家玩,刚好撞见戚澜将易嘉弄哭了,整个人倏地爆炸了,和戚澜打作一团,打得两人被拎到家长前分别管教了一番。
事后也就冒出了“易嘉,我要娶你”这种童言。
戚澜在她和杨韵雅的嘴里也就变成了“这厮”、“这人“那谁”、“那混小子”,几乎都不曾好好叫名字。
在她上高三难得放了个考试假的时候,去看易嘉,却如遭雷殛地得知易嘉和戚澜谈恋爱了,心里越发对戚澜看不顺眼,多次叮嘱易嘉,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她。
结果,还没等到易嘉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跟戚澜分手,她自己倒开始谈恋爱了。
易嘉微笑道:“戚澜对我挺好的,而且……”
她顿了顿,小声道:“我们要结婚啦。”
阮绵:“哈?!”
易嘉见她那副震惊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该继续解释,最后只道:“他跟我求婚了,等我把这个合作谈下来,再回去和他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具体细节。”
她的眼里溢满了甜蜜的温柔,语句的结尾都带着微翘的雀跃,“这次婚礼,我想要自己设计鲜花的布置,所以谈合作的时候顺便来户市取取经。”
“哦……”阮绵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但是见易嘉这副开心的样子,越发觉得姐姐的幸福实在是要比自己的对戚澜的恶感重要太多了。
她笑了一声:“姐,只要你开心就行。”
“谢谢你呀。”易嘉笑道:“对了,小阮,其实我刚才就想问……”
“嗡嗡嗡——”
易嘉置于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看了眼备注,拿起手机对俩人道:“我去接个电话。”
等到易嘉离开了座位,阮绵左看看右看看,活像做贼一样藏于桌下的手在阴暗遮蔽的角落终于摸上了池晏的手,阮绵才如释重负地压低声音笑了下。
“想死我了。”
真的是想死了,连一分一秒都不能等,恨不得每天黏在一起,分开半小时都像是被劈开了银河一年半载才见上面。
池晏捏了捏她的指节,阮绵笑嘻嘻地张开手,修长的指节被微凉的触感覆住,像是被泡进了蜜罐里,指腹相触,掌心相抵,明明渗着些汗水,却如同添着剂,将两人的手如胶似漆地揉在一起,半秒也不想分开。
阮绵目不斜视,毕竟这里也不是包厢,身边都是杯碗碰撞和交流的声音,到处都是人们交错的视线。
她舔了舔唇,想起今天池晏一天都没有主动给她发过半条短信,半开玩笑地试探道:“池晏,你是不是很忙啊?”
池晏轻声道:“不忙。”
阮绵低低地哦了一声,然后没声儿了。
如果池晏说忙,那她也可以对自己没收到短信找个心理台阶下。
——但偏偏池晏说的是“不忙。”
她憋了半天,很想说不忙的话可以跟她多发几条短信吗。明明之前还是竹马关系的时候,一天的短信数也比这个要多,虽然都是说些“你放学等一下我”、“帮我带个早饭”之类的琐碎话语。
最后还是憋了回去,没事找事简直是在无理取闹,不知道池晏在想什么,但是她很烦躁。
夹着筷子的右手在碗碟上敲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
阮绵微微拧起眉头,侧头看向池晏,准备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身旁的人却突然轻哎了一声。
“抱歉。”
阮绵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还没嚼巴出这个道歉是怎么个意思,就被一双手连脑袋带兜帽遮了个严实。
她今天穿的连帽衫,帽子又大又宽,前端还因为重量而下垂遮住了上半张脸,将她劈头盖脸弄懵了,连忙想要扒拉下来。
阮绵笑道:“你怎么喜欢玩——啊!”
下唇被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咬得又重又狠,碾得他唇瓣都有些痛。
——竟然有先道歉再咬人的?!
阮绵一脸震惊,第一反应是检查池晏是不是喝酒了,却发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池晏,你……”
还没说完,清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覆了上来。
“你还咬上瘾了?”
这人下嘴太凶了,阮绵索性先捂住自己的下唇保命。
却没想到,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她捂住嘴唇的指节上,轻微的瘙痒感促使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又被人捏着手腕,温热的吐息顺着修长的指节一寸一寸地流连到指尖。
纤长颤动的睫羽敛住了浅色眸子里的神色,近在咫尺,却也看不分明。
那是与之前极其粗暴的啃-咬相比,极致温柔的吻。
湿﹣润柔软的触感伴随着清浅的呼吸,酥酥麻麻的感觉揉着轻微的针刺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酥得阮绵指尖一颤,夹在另一只手上的筷子“啪”地一声砸在了桌上。
暗示十足的隔着手指的吻比直接触碰到还刺激。
“……”阮绵一时口干舌燥到找不着北,手一挥,“等下,我喝口茶再跟你算账……”
池晏将茶杯放进她手里,阮绵匆忙灌了一口,“谢谢啊。”
池晏面不改色地将四人桌闲置餐具里的干净筷子抽了出来,搭到阮绵的碗边。
“嗯。”
阮绵一愣。
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待阮绵终于成功脱离了美色的蛊惑,理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差点暴起。
虽然座位在角落里,但还是人多。
——好家伙,这人简单粗暴地用帽子遮住了别人的视线,直接侵﹣犯了受害人魏某。
作案证据是泛红的下唇。
受—害—人魏某被他这一下鞭子、一口糖弄得一头雾水,心慌意乱,急火攻心,差点扯住施—暴—者的领子就要……
亲回去。
却被池晏眸光示意看向门口。
易嘉满脸笑意地回来了,阮绵一口气堵得上不上,下不下,笑得有些狰狞地掐了下池晏的手,但被池晏悄无声息地撤回了手。
空落落的触感让阮绵心口空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过来,笑着对易嘉道:“姐,戚澜的电话?”
易嘉嘴角弯起,带笑地眉眼看着她,“是啊。”
阮绵啧了一声,挠了挠头,“看你笑得这么开心,我就猜到是他。”她挑了挑眉,揶揄地笑道:“姐,你接我的电话都没有这么开心吧。”
“你连这也要争吗?”易嘉笑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道:“继续刚才的话题。”
阮绵:“嗯?”
易嘉在她脸上停留的视线突然顿住了。
阮绵被看得发毛,抿了抿,心想着难道被发现了?现在嘴唇很红?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用手机屏幕看一眼,温柔的女声就犹豫地响了起来。
“小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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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恋爱的男人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还是不明白~